新的民族少年 新的民族气质――近期少数民族儿童文学述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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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民族儿童小说,一直是少数民族儿童文学中最重要的部分。民族作家们在抒写少数民族儿童生活、生存状态时,总是或直接或间接地反映出那一民族在那一年代、那一地区的社会风貌、地域风情,总是会凸现出那一民族儿童迥异于别的民族儿童的内在的、情性的种种元素,从而使儿童文学的民族性凸现出来。所以,民族儿童小说虽数量不多,作品中的民族少儿形象却因其鲜明的民族色彩而棱角分明、性格独具。
维吾尔族作家穆罕默德・巴格拉希的中篇儿童小说《心山》,写了三个年龄相仿、向往美好却家境各异、性格相殊的维吾尔族少年,因为被村子里流传的“心山”的传统所吸引,因为被传统中用鲜血挽救楼兰孩子的拜格库勒拜格和使心脏变成了“心山”的“漂亮母亲”所感动,竟自作主张,去寻觅那座天天被日头映照得像是刚掏出来的心一样鲜红的“心山”。整部作品都在描述他们走向“心山”过程中所遭遇的困境,以及他们面对困境的勇敢表现。民族心理素质不是一个空泛、抽象的概念,探究它的发展、变化,要在新一代民族少儿形象的刻画中展示出来,从《心山》中这三个维吾尔族少年形象看,当下的社会现实、生活环境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具体、不同的影响,但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有崇拜民族英雄的情结,更有着对知识的渴求,对展示自身才能和创造奇迹的渴望,以及对于来自他人的尊重和关怀的渴盼。作家对他们的心境、言语、行动的细致而真实的描写,揭示出民族心理素质新发展的丰富内涵。小说中,对遥远大漠空旷、死寂的氛围描述,对猛烈沙暴中狂风呼啸、震耳欲聋、黄沙漫天、天昏地暗、沙丘起伏的瞬间变动的有声有色的比喻式叙述,令读者如身临其境。这样的描写和叙述,决不能只用艺术技巧来概括,不只是语言运用的高超,可以说,不是生长在这一民族地区的本民族作家是决写不出来的。透过这些描写与叙述,读者了解到的,也不只是那里的自然环境、地域状况,更是关于这里的人们或已经远离或不愿离开或难以离去而形成的错综的人际关系和生活状态,其中包括了思想观念、道德情操等各个层次、各个方面。显然,一位民族作家,如果没有本民族生活的深厚积累,没有热爱本民族人民、尤其是热爱本民族儿童的真挚感情,是万万写不到这个程度的。而说到底,通过民族儿童形象的刻画,揭示民族心理素质的新发展,正是儿童文学民族性最鲜明的体现,而儿童文学的民族性,正是民族作家全身心地体验、感受、反映民族儿童的生活、思想、情感的一种结果。
另一篇柯尔克孜族的儿童短篇小说《三条腿的野山羊》与《心山》异曲同工。小说集中刻画了一个柯尔克孜族少年努尔别克的形象。他居住在高山脚下,父亲以猎捕为生,但他自己却非常同情、爱怜这些生长在山里的动物。小努尔别克无法违抗父亲的意志,更无力改变猎人的生活。但是,三条腿的野山羊的惨叫和小山羊的嚎叫,使他心灵震颤,父亲病后,他上山查看猎夹时放走了那只野山羊。努尔别克的这一举动是他的本性和真心的表现,也会引起人们关于民族地区社会变革、生活变动的思索和思考。作者着力描写努尔别克因父亲的强迫,“吃力地走在后面”、“胸闷躁热,双腿发软,浑身是汗”的情状,描述他因同学询问缺课原因而“心里像是什么东西堵着似的火烧火燎的”情境,叙述天气骤变、风雪交加之中,“他运用从父亲那里学到的本事,将大山羊翻倒在地,把套在猎物腿上的绳索用刀割开”而后使野山羊自由的情形。努尔别克的个性正是在这样的情节里展示得清晰而生动,作品中生态保护的题旨也就同时显现出来。相比《心山》,这篇作品的情节、人物都比较简单,难得的是,这篇小说的作者――柯尔克孜族的阿依别尔地・阿克骄勒,是一名在校的高中学生。他远离家乡却坚持用本民族语言进行创作,作品中渗透着对家乡、对民族、对本民族儿童的深爱之情,结构单纯,内涵却丰富,而且,这种丰富,只有用他特有的心灵去感受,才可能一一地揭示出来。
但是,这两篇小说的结局却都是活泼少年的死亡。他们或死于因寻觅“心山”而遭遇沙暴,或死于因解救猎物而雪中迷路,可爱少年的可悲命运,使作品具有了巨大的情感上的冲击力。自然灾难固然难以抗拒,但为什么他们的生活如此落后、封闭?为什么这些少年的父母都丢弃了本民族原有的淳朴并对孩子的成长产生着负面影响?为什么少年与长者之间竟无法沟通?不过,死亡的结局实在是太沉重了。也许是作者认为悲剧比喜剧、正剧更具有打动人心的力量?也许这样的表现会让人们对民族心理素质的变化、发展、提升有更深刻的认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近期民族儿童小说的现实性似更觉强烈,小说中不同民族的少儿形象都不仅有鲜明的个性,更体现出当代性与儿童文学民族性的浑然一体。
换一个角度,又可以看到少数民族作家的儿童文学创作理念在发展,直面现实,直面人生,并不有意地回避什么或是掩盖什么。因此,这些作品常常在流露出对民族儿童的天然感情的同时,彰显出一种明朗的批判精神。又如瑶族冯昱的《栖息在树梢上的女娃》,作家以悬疑的方式展开某一民族地区重大社会问题的故事。小说的主要人物就是栖息在树梢上的女娃,女娃在小说结尾时从树上摔下死了。小说的故事是在她死去之前的追忆和叙述中铺陈开来的。她10岁时读完三年级就失学了,父亲让她采割松油挣钱,于是她就成了村里年龄最小的割油娃,是那个年代里受苦最深的民族儿童典型,作家用一些常常被人忽略的细节写这个瑶族女童形象,并由此触及到山寨的贫困、滞后,村官的腐败、丑恶,百姓的愚昧、屈辱,令读者产生震惊以至惊悚的感觉,从而使这个民族儿童形象更加凸现,也让人们不得不对这些生活在穷乡僻壤的民族儿童的遭遇、命运作仔细的、深入的思考。也正因为如此,这篇作品所塑造的民族儿童形象才显示出了它在儿童文学中的独特价值,也显示出了一位民族作家的社会责任感。
有的民族作家并不是要专门地创作儿童小说,但他们却在作品中写出了活泼泼的、有血有肉的儿童形象,写出了特定年代、特定地域中特定民族少年儿童的生活情境和心理状态,写出了能够打动人、感染人的童心美和人性美。如裕固族青年作家苏柯静想的《白骆驼》、侗族北洛的《阿罗》、蒙古族瓦・萨仁高娃的《骑枣骝马的赫儒布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