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蒙古国的行尚书省和札鲁花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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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大蒙古国“行尚书省”和“札鲁花赤”亦“断事官”的涵义,一直是学术界关注而又未能完全解决的问题。无论是中国还是日本方面的“权威”作品,都免不了存在着可以商讨的观点。本章从“行尚书省”建置和委任主吏身份、名衔的考察出发,得出以下新的结论:一、“行尚书省”的机构有二种:一为地方一级行政单位,一为架在“总管府”之上的地方二级行政单位。尽管,“总管府”与后种“行尚书省”的单位都以“路”称,但它们的“正式”名号一以所治府、州称,一以所辖地方称。二、除中央直辖区外地方分划为三个“行尚书省”的格局,最早形成于太宗在位中叶。而其中之一的“燕京等处行尚书省”起源,却可上溯到蒙古攻占山西地方的太祖九年。三、地方一级行政单位“行尚书省”的主持官吏,始由军事将领、后相继由“也可达鲁花赤”、“也可札鲁花赤”担当。辅佐人员则有“都事”、“从事”、“掾”、“参谋”、“详议官”等,而“郎中”为“幕长”。四、“也可札鲁花赤”的权力相对较大但地位并不很高,而授命者大多与在位合罕有过接触密切的经历。各位的“断事官”,也与本位的主持宗王有着类似的关系。五、鉴于机构等级清楚和充职者有爵位的升迁,“路的行省”不该被视为仅是地方“世侯”的“假称”。
一
《元史》卷三〈宪宗纪〉:“宪宗元年六月,以牙剌瓦赤、不只儿、斡鲁不、睹答儿等充燕京等处行尚书省事,赛典赤〔赡思丁〕、匿昝马丁佐之。以讷怀、塔剌海、麻速忽等充别失八里等处行尚书省事,暗都剌兀尊、阿合马、也的沙佐之。以阿儿浑充阿母河等处行尚书省事,法合鲁丁、匿只马丁佐之”1。陈桱《通鉴续编》卷二二亦曰:“宪宗元年七月,蒙古以牙剌瓦赤、不只儿、斡鲁不、睹答儿行尚书省事于燕〔京等处〕,麻速忽、讷怀、塔剌海主伊吾庐至阿母河迤{南}〔东〕事,阿儿浑主和剌珊迤西事,并行尚书省事”2。大蒙古国除中央直辖区外、地方分划为三个最高级单位“行尚书省”的记载,初见于此;但是,以上行政格局的成形,却是在窝阔台汗在位中叶。拉施特《史集》第二卷〈窝阔台合罕纪〉:“合罕把全部汉地授予了撒希卜马合木牙剌瓦赤管理,把从畏兀儿斯坦领地别失八里和哈剌火者,〔从〕忽炭、合失合儿、阿力麻里、海押立、撒麻耳干和不花剌一直到质浑河岸的地区,授予了牙剌瓦赤的儿子马思忽惕伯;而从呼罗珊到鲁木和迪牙别克儿边境的地区,则授予了异密阔里吉思”3。而就燕京等处、别失八里等处、阿母河等处“行尚书省”三个单位的建置“肇端”而言,似乎还能追溯得更为早些。
燕京等处“行尚书省”,可以从记载直接追溯的,盖曾由札剌亦儿人木华黎主持的那个立于“云、燕”地区之“都行省”。苏天爵《元朝名臣事略》卷一〈太师鲁国忠武王〉:“丁丑(太祖十二年)八月,以佐命功诏封王(木华黎)为太师、国王、都行省,承制行事,赐誓券,子孙传国,世世无绝。且谕旨曰:太行之北,朕自经略。太行之南,卿其勉之。遂建行省于云、燕,以图中原”4。不过,负有“太行之南”经略任务的木华黎,也并非本机构的最早主持者。《通鉴续编》卷二○:“太祖九年四月,蒙古置行尚书省于〔宣德路〕宣平县,以撒没喝领其事,统金降民”5。所涉的“撒没喝”,显然就是曾经主持围攻完颜氏中都大兴府的那个“三木合”;其继任,则又有“脱栾”。《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成吉思汗纪》:“狗儿年(太祖九年),成吉思汗派遣三木合把阿都儿率领一万蒙古军去征讨阿勒坛汗(金宣宗)的国土”。“接着(十一年),将蒙古、乞台(汉)军交给脱栾把阿都儿,派他到乞台去”6。木华黎于“癸未”即太祖十八年春在闻喜县病薨;再后,据《元史》卷一一九〈木华黎传〉、〈孛鲁传〉、〈塔思传〉,他所拥有的“太师、国王、都行省”之“世爵”,相继由其子孛鲁、孙塔思、速浑察及曾孙硕笃儿承袭7。
志费尼《世界征服者史》第二部〈成帖木儿和他对呼罗珊和祃拶答而的治理〉:“〔太宗五年〕,合罕对成帖木儿和怯勒孛剌恩赏有加,说:自从绰儿马罕出师征服许多大邦,整个这段时间中从未送一个蔑力克与寡人,而成帖木儿倒为作到这一点。朕嘉赏他,把呼罗珊和祃拶答而的政柄交他牢牢掌管,教绰儿马罕及别的异密交出他们在该地的权力。同时,他任命怯勒孛剌为成帖木儿的行政副手”8。引文中虽没有提到成帖木儿所主持的是何种机构;但是,其继任讷撒勒,却有记载明确是“省”亦阿母河等处“行尚书省”的首吏。《史集》第二卷《窝阔台合罕纪》:“当成帖木儿去世时(太宗八年),派遣了急使去奏告合罕。随即颁降了诏敕,任命异密讷撒勒为他在呼罗珊和〔波斯〕伊剌克的继任者”9。《世界征服者史》第二部《诺撒耳》:“〔太宗八年〕,当阔儿吉思动身时,诺撒耳(讷撒勒)留在职位上;但当他返回时,就被撤除了该省的行政和管治权”10。而绰儿马罕,《史集》第二卷《窝阔台合罕纪》:“在伊朗地区,骚乱还未平静,算端札兰丁仍然桀骜不驯。〔太宗元年〕,窝阔台汗派遣绰儿马浑那颜带着一些异密和三万骑兵去讨伐他”。“在合罕之世,当他派遣绰儿马浑到伊朗地区时,他命令诸地区的长官和八思哈亲自出征”11。
别失八里等处“行尚书省”,《蒙古秘史》卷续一(第二六三节):“太祖再取了回回各城,命人镇守。有姓忽鲁木石、名牙剌洼赤的回回父子二人,自兀笼格赤城来见,因其能知城池的缘故,遂命其子马思忽惕与镇守官一同管不合儿等城,又命牙剌洼赤管北平(燕京)城”12。正如何高济、陆峻岭先生在〈元代回教人物牙老瓦赤和赛典赤〉一文中所指出的:“《蒙古秘史》记马思忽惕管治不合儿等城及牙老瓦赤治理北京(燕京)城的时间,是不准确的。志费尼曾经〔于《世界征服者史》第一部〈征服河中简述〉〕写道:按照众愿,河中地区(不花剌和撒麻耳干等)的管治权被交给了大丞相牙剌瓦赤及其忠顺儿子异密马思忽惕有能力的手中。这里,作者没有指明牙剌瓦赤及其子受命管治河中的时间,但估计是在成吉思汗时代或者在其继承人窝阔台统治初期;即是说:牙老瓦赤最初是和他的儿子一起留在河中,非如所说成吉思汗已命他治理北京”13。略晚,《世界征服者史》第一部〈塔剌必的叛乱〉提到:“〔太宗十年〕,在不花剌的异密和八思哈相互商量用甚么手段来扑灭这逆火,并遣使到忽毡去见牙老瓦赤丞相,向他报告情况”14。所谓“丞相”,当然就是所在别失八里等处“行尚书省”的长官。
注释:
1 北京,中华书局标点本,一九七六年,页四五。
2 至正刊本,页二七下。
3 北京,商务印书馆《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余大钧、周建奇中译本,一九八五年,页一一一。
4 北京,中华书局姚景安点校本,一九九六年,页四。
5 页七上。
6 北京,商务印书馆《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余大钧、周建奇中译本,一九八三年,页二四一、二四二。
7 页二九三六、二九三八、二九四○。
8 页五八○。
9 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何高济中译本,一九八○年,页八○。
10 页五二四。
11 页三二、五四。
12 呼和浩特,内蒙古人民出版社《蒙古族历史丛书》额尔登泰、乌云达赉校勘本,一九八○年,页一○四四、一○四五。
13 载《元史论丛》第二辑,北京,中华书局刊本,一九八三年,页二二六。
14 页一二九。
二
燕京等处、别失八里等处、阿母河等处三个“行尚书省”的常设长官系“大断事官”、即“也可札鲁花赤”,已经成为学术界的“共识”。在西方,曾有任命未赴的同种官员15。在东方,《元史》卷二《太宗纪》:“太宗五年八月,以阿同葛等充宣差勘事官,括中州户,得户七十三万余。六年七月,以胡土虎那颜为中州断事官”16。“胡土虎那颜”亦“忽都虎”,也曾是“中州”、即燕京等处“行尚书省”的“括户”负责者。《元文类》卷五七宋子贞《耶律楚材神道碑》:“甲午(太宗六年),诏括户口,以大臣忽睹虎领之”17。无独有偶,翌年,也有一位负有同样使命、同样称衔的官员。王恽《秋涧集》四九《王氏家传》:“乙未(太宗七年),朝廷命断事官耶律买奴公括诸道户口,柄用颛决”18。所称“勘事官”,与“断事官”的字义本同。与之同列的,尚有张帆《元代宰相制度研究》第一章《大蒙古国时期宰相的萌芽》所揭、见于《佛祖历代通载》卷二一的“厦里丞相”19。不过,仍须指出:根据其他记载,早在睿宗监国之际,该单位似乎就有“断事官”、“大断事官”。孛术鲁翀《菊潭集》卷二〈伯里阁不花碑〉:“塔察而一名倴盏,以弓矢侍御太祖。天兵克燕、赵,〔睿宗监国〕,命为燕南(燕京路)〔大〕断事官”20。
从燕京等处“行尚书省”的情况来看,特别是在太宗在位中期迄定宗朝的时间里,“大断事官”或“断事官”的员额数量非常之多。《庙学典礼》卷一〈选试儒人免差〉:“丁酉(太宗九年)八月,皇帝圣旨道与〔燕京路〕呼图克(忽都虎)、和塔拉(斡答剌)、和坦(斡端)等伊克札尔固齐(也可札鲁花赤)官人每:所据民间应有儒士,都收拾见数。此上委令大断事官蒙格德依(蒙古带)与山西东路征收课税所长官刘中,遍〔行〕诸路一同监试”21。《永乐大典》卷一九四一六引《经世大典》:“太宗十年六月,圣旨谕札鲁花赤大官人胡都虎、塔鲁虎淂、讹鲁不等节该:目今诸路应有系官诸物及诸投下宣赐丝线、匹段,并由燕京、宣德、西京经过,其三路铺头口难以迭办”22。《元史》卷一二三〈月思麻里传〉、卷一二五〈赛典赤赡思丁传〉:“岁丁酉,太宗命〔月思麻里〕与断事官忽都〔虎〕那颜同署”。“〔定宗时,赛典赤赡思丁〕入为燕京〔行尚书省〕断事官。宪宗即位,命同塔剌浑行六部事;迁燕京路总管,多惠政,擢采访使”23。姚燧《牧庵集》卷一九〈李教化神道碑〉:“岁丙午(定宗元年),定宗即位曰:是大名〔路〕,昔朕分封,卿往为监。至燕〔京路〕,则同断事官哈达(合答)署行台”24。
《元史》卷一五三〈刘敏传〉:“辛丑(太宗十三年)春,授〔刘敏燕京〕行尚书省。俄而牙鲁瓦赤自西域回,奏与敏同治汉民,帝允其请。牙鲁瓦赤素刚尚未气,耻不得自专,遂俾其属忙哥儿诬以流言;敏出手诏示之,乃已。帝闻之,命汉察火儿赤、中书左丞相粘合重山、奉御李简诘问得实,罢牙鲁瓦赤,仍令敏独任。丙午(定宗元年),诏与奥都剌〔赫曼〕同行省事。辛亥(宪宗元年)六月,召赴行在所,仍命与牙鲁瓦赤同政。甲寅(四年),请以子世亨自代,帝许之,赐世亨银章、佩金虎符,赐名塔塔儿台;帝谕世亨以不从命者黜之”25。行文中所涉各授职者,皆“大断事官”或“断事官”。程文海《雪楼集》卷二六〈阿噜先世述〉、卷六〈默色斯述德碑〉:“丁未年(定宗二年),又命〔昔里钤部〕与伊罗斡齐(牙鲁瓦赤)为伊克札尔固齐(也可札鲁花赤),治事于燕京。又以大名隶御前,俾兼大名路达噜噶齐(达鲁花赤)。宪宗即位,颁虎符往莅大名,至燕〔京〕则行伊克札尔固齐事”。“南征时(宪宗八年),公(孟速思)与近臣布札尔(不只儿)为断事官”26。《元史》卷一二三〈布智儿传〉:“宪宗〔元年〕,以布智儿(不只儿)为{大都}〔燕京〕行天下诸路也可札鲁花赤,印造宝钞,赐七宝金带燕衣十袭”27。
除外,在燕京等处“行尚书省”境内,凡是又为“汤沐邑”的各“路”,大都有受封“诸侯、王”,所派遣的“断事官”。《元史》卷一二五〈布鲁海牙传〉:“辛卯(太宗三年),拜〔布鲁海牙〕燕南诸路廉访使,佩金虎符,赐民户十。未几,授(真定路)断事官,使职如故”28。郝经《陵川集》卷三五〈杨惟中神道碑〉:“谷幽皇帝即位(定宗元年),平阳道(路)断事官斜彻横恣不法,诏公(杨惟中)宣慰,公按诛之。出一府绳劚,莫不健其决”29。《牧庵集》卷二七〈杨氏新阡碣〉:“〔宪宗元年,〕为置邢州〔路〕安抚司,乃以近故太师广平王从祖托克托(脱虎脱)与公(赵瑨)为断事官,位安抚上”30。《秋涧集》卷五四〈史楫神道碑〉、卷八○〈中堂纪事〉、卷五一〈李益立山神道碑〉:“辛亥(宪宗元年),断事官也里干、脱火思来按本部(真定路),性苛察。凡被劾者不轹罗织,莫有脱其彀者。公(史楫)能隐忍将顺,使虐焰敛戢,不致滥及非常害吾事而已”。“李从周,字文则,东平人。仕至东平断事官”。又,“继而(太宗后称制元年),命〔昔里钤部〕贰业陌赤行其部断事官。公不鄙夷其俗,故裁遣终日无倦色,人服其详明焉”31。所称“其部”,缘被委者本系窝阔台位下之人,故而很可能指该系在“中原”的“分地”南京路。
注释:
15 《元史》卷一二○《曷思麦里传》,页二九七○:“己亥(太宗十一年)六月,令曷思麦里为〔也可〕札鲁花赤,归西域(别失八里)。大帅察罕、行省铁木迭儿奏留之,帝允其请”。
16 页三二、三四。
17 《四部丛刊初编》景印至正刊本,页一六上。
18 《四部丛刊初编》景印弘治刊本,页八下。
19 北京大学出版社刊本,一九九七年,页一○。
20 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元人文集珍本丛刊》影印《藕香零拾》本,页四八四下。
21 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元代史料丛刊》王颋点校本,一九九二年,页九。
22 北京,中华书局影印原刊本,一九六○年,页九上。
23 页三○三六、三○六三。
24 《四部丛刊初编》景印《武英殿聚珍》本,页一○下。
25 页三六一○。
26 《四库全书》本,页二九下、三○上、九下、一○上。
27 页三○二一。
28 页三○七○。
29 北京,书目文献出版社《北京图书馆古籍珍本丛刊》影印正德刊本,页八○二上。
30 页一二上。
31 页九上、六上、七上。
三
马祖常《石田集》卷一四〈萨法礼氏碑〉:“国初,官制未遑立,凡军国机务悉决于〔大〕断事官。〔大〕断事官行治在燕〔京路〕,鸾舆尚驻和宁(元昌路),中原数十百州之命脉系焉,非今日隶于省、院者也”32。其许可权,李涵先生在《蒙古前期的断事官必阇赤中书省和燕京行省》一文中主张:“燕京行省不仅掌管汉地财赋,同时还治理汉地刑政”。“燕京行省长官在初期并兼掌军权,宪宗时既令忽必烈领治漠南汉地军事,可能分出了兵权;但燕京行省仍是掌管汉地民政、财政、司法的最高机关”。“奥都剌赫蛮在定宗初年为燕京行省长官,可能诸路课税所即于此时改成行〔尚书〕省的隶属机关了”33。对于前、后二项结论,没有疑问。《通鉴续编》卷二二:“断事官,掌国讼,其权任重”34。《元史》卷四《世祖纪》、卷一二五《布鲁海牙传》:“岁壬子(宪宗二年),宪宗令〔大〕断事官牙鲁瓦赤与不只儿等总天下财赋于燕〔京路〕。视事一日,杀二十八人。其一人盗马者,杖而释之矣,偶有献环刀者,遂追还所杖者,手试刀斩之”。“时断事官得专生杀,多倚势作威;而布鲁海牙小心谨密,慎于用刑。有民误殴人死,吏论以重法,其子号泣请代死。布鲁海牙戒吏使擒于市,惧则杀之。既而不惧,遂并释之,使出银以资葬埋”35。
对于后项结论,尚需补充。其一,于燕京等处“行尚书省”掌握“军权”者,盖木华黎家族和合罕任命的军前“行省”,非“大断事官”。《元史》卷一一九《速浑察传》:“岁己亥(太宗十一年),速浑察袭爵,即上京之西阿儿查秃置营,总中都(燕京等处)行省蒙古、汉军。凡他行省监镇事,必先白之,定其可否,而后上闻。帝尝遣使至,见其威容凛然,倜傥有奇气,所部军士纪纲整肃,还朝以告”36。戴表元《剡源集》卷二○《高忠义行状》:“〔乙未〕(太宗七年),蔡罕公开行中书省于三河之上,〔高忠义〕带银牌,为其府参谋”37。《菊潭集》卷二《忽神伯里阁不花碑》:“岁壬辰(太宗四年),太宗皇帝伐金,拜〔塔察而〕行省、兵马都元帅,将所分卫士及诸王、驸马蒙古诸军卒,自河中府渡河,破潼关、取陕州”。“别里虎台继佩弓矢,事宪宗皇帝袭长部伍。壬子七月,授行省、兵马都元帅,领四万户蒙古军马并诸翼汉军,征收淮、汉未附郡县”38。而阿母河等处“行尚书省”的情况类似:据前引,先也有专职的军事统帅“绰儿马浑那颜”,既负责方面的军事,也负责方面的行政。此后,和剌珊、杩拶答而等地方被交与本是他的部下的成帖木儿管理。其二,忽必烈之前,也有负责方面军事的宗王,如分别在南宋疆界东、西线的窝阔台儿子阔出、阔端。
一些“断事官”的个人地位并非十分“尊贵”,即以阿母河等处“行尚书省”中“为头”的“大断事官”为例,此前的仕履几乎黯淡无光。据《世界征服者史》第二部《阔儿吉思》:三任阔里吉思,当他年青的时候,“买了一匹马,前往拔都的斡耳朵。抵达后,他为宫中的一个异密服役,被派作牧夫。过些时候,阔儿吉思在工作中显示出才能,因此被异密提拔来侍候自己”。稍晚,他缘读出一道札儿里黑,“态度和言词使拔都满意,他吩咐把他录用为书记”。再迟,“当成帖木儿受任为玉龙杰赤的八思哈时,他被派遣去伴随他。直到他受到成帖木儿的充分信任,升任为他本人的副手和侍从长之职”。更后,因着“支援他的镇海,等到跟合罕的私语机会说:呼罗珊的头目想要阔儿吉思”,即攫得了他一生中最高的官位39。正因为这种出身,《史集》第二卷《窝阔台合罕纪》:“〔太宗十一年〕,察合台的妻子某派人向合罕报告说:察合台死了,阔儿古思这样一个哈剌出就说出这般狂妄的话来。合罕下令捉拿他,用土塞住他的嘴弄死他”40。四任阿儿浑,《世界征服者史》第二部《异密阿儿浑》:“异密阿儿浑在通晓畏吾儿文和成年后,赴合罕的宫廷,被录用为必阇赤。当呼罗珊和伊剌克诸州被交给阔儿吉思时,他受命为他的八思哈和那可儿,也就是治理正事的同伴”41。
“大断事官”下的吏员,有“都事”、“从事”、“掾”、“参谋”、“详议官”等,而“郎中”是为其“幕长”。《牧庵集》卷一五《姚枢神道碑》:“岁辛丑(太宗十三年),赐{衣}〔以〕金符,公(姚枢)以郎中〔佐〕伊鲁斡齐(牙鲁瓦赤)行台于燕〔京路〕。时惟事货赂,天下诸侯竞以掊克入媚,以公幕长,必分及之,乃一切拒绝”42。《秋涧集》卷五九《韩仁神道碑》、卷四九《王天铎墓志》、卷五七《吕嗣庆神道碑》:“庚子岁(太宗十二年),诏行台于燕〔京路〕开幕府,选参佐得良能为亟用。安侯天合首荐聘公(韩仁)充尚书省都事”。“前省掾李祯已佐幕府,荐先君(王天铎)于公曰:王某,予弗如也。遂署〔燕京等处〕行台从事”。“〔吕嗣庆〕考讳佑,仕皇元由〔燕京等处〕行尚书省掾充诸路人匠总管府总管”43。《至正析津志辑佚》《名宦》:“赵禹卿名鼎,奉宣命膺父(某)为员外郎,升〔燕京路〕断事府参谋”44。苏天爵《滋溪稿》卷一七《周子翰墓碑》:“〔周〕天禧,国初,燕京行省辟充详议官”45。所设“参佐”人员,与当年木华黎的“都行省”相似。《元朝名臣事略》卷一《太师鲁国忠武王》:“己卯(太祖十四年),〔木华黎〕以萧神特末儿为〔燕京等处都行省〕左司郎中,狼川张瑜为右司郎中”46。
注释:
32 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中州名家集》李叔毅点校本,一九九一年,页二五六。
33 载《元史论集》,北京,人民出版社《中国历史研究丛书》本,一九八四年,页一五八、一五九、一六○。
34 页二七下。又,《永乐大典》卷一九四一六引《经世大典》,页九上:“太宗九年八月,奉圣旨:若有多索酒食、活羊、马匹、草料之人,仰达鲁花赤、管民官差人一同前去断事官折证治罪施行”。
35 页五八、三○七○。
36 页二九四○。又,《元史》卷一二二《按札儿传》,页三○○六:“岁己卯(太祖十四年),以按札儿领前锋总帅,仍统所部兵屯平阳〔路〕以备金,摄国王事”。就是这位“摄国王事”或“权国王”,在别一处记载中被称为“都行省”。《山右石刻丛编》卷二八李冶《聂圭神道碑》,清刊本,页二三下:“丁亥(太祖二十二年),威、辽〔州〕南北数为恒山公(武仙)守,都行省桓察(按札儿)、□雷根合两千户讨之”。
37 《四部丛刊初编》景印万历刊本,页八上。
38 页四八四下。
39 页五八七、五八八。
40 页八四。
41 页六○三。
42 页四上。
43 页一下、一五上、页八上。
44 北京古籍出版社刊本,一九八三年,页一四六。
45 北京,中华书局陈高华、孟繁清点校本,一九九七年,页二八六。
46页五。
四
当太祖、太宗朝,别有一种品级低于以上“行尚书省”的“行尚书省”,而其常以衙署所在“总管府”路的名录作为称呼。燕京路,《元史》卷一五○《石抹明安传》:“太祖十年,中都既下,加〔石抹明安〕太傅、邵国公、兼蒙古、汉军兵马都元帅。十一年,其子咸得不袭职而为燕京〔路〕行省”47。《元朝名臣事略》卷一《太师鲁国忠武王》:“太祖十四年,燕京〔路〕行省石抹咸得不遣使来告曰:今信安〔县〕贼张甫等出没劫掠,屡为民害,请一名将拒镇水泊”48。李志常《长春真人游记》卷上:“〔太祖十五年〕二月,行省石抹公(咸得不)馆师(丘处机)于燕京〔路〕玉虚观”49。兴平路,《永乐大典》卷一三九九三录廉惇《伊吾庐氏世系状》:“岁庚辰(太祖十五年),朝廷遣使与公(塔本)至平州(兴平路),以为行省、〔兵马〕都元帅”50。东平路,元好问《遗山集》卷二六《严实神道碑》:“庚辰(太祖十五年),公(严实)首谒先太师(木华黎)于军门,挈所部以献,乃授公金紫光禄大夫、行尚书省事。明年,进攻东平〔路〕,守将何立刚弃城而奔,始入居之”51。益都或淮安路,《民国寿光县志》卷一三录徐琰《冯垍神道碑》:“太祖二十二年,太师、国王(孛鲁)驰报上闻,玺书褒嘉,特置山东〔东〕、淮南等路行省,治益都〔路〕”52。
从现存的相关直接记载来看,类似的“行省”单位,即可以将合罕治下的完颜氏故土大部份涵盖。宣德路,萧《勤斋集》卷三《张氏新阡表》:“太祖十九年,太傅、宣德(山西东)路行尚书省〔耶律秃花〕奏公(张子玮)前、后战功多,宣授元帅都监”53。西京路、京兆路,李庭《寓庵集》卷六《夹谷唐兀歹墓志》、《李仪墓志》:“〔太祖二十一年,夹谷通住〕累立大功,太祖愈加奖重,擢为山西〔西〕(西京)路行省、兼兵马都元帅”。“癸巳(太宗五年),关中新抚定,创立京兆。朝廷以田侯(雄)有威名,仍得人心,命开府陕西〔东路〕,总行省事”54。南京路,周密《齐东野语》卷五《端平入洛》:“端平元年(太宗六年)七月,先是,〔蒙古河南路〕行省李伯渊(伯佑)先期以文书来降,愿与{谷}〔国〕用安、范用吉等结约;至是,乃杀所立大王崔立,率父老出迎〔宋师〕”55。就是在非完颜氏故土的河西,也有同样的单位存在。西凉路,《遗山集》卷四《云峡》:“□君璋启事西凉〔路〕,占对称旨。其还也,〔河西西路〕行台公某以宣和宝石为贶,奇秀温润,信天壤间之尤物”56。而以上所涉燕京、兴平、东平、益都等路“行省”,如以地方称呼,则分别为燕南路、河北东路、山东西路、山东东路。
值得注意的是:当太祖、太宗朝,部份任职的“都元帅”在名衔前同时冠有地方路的名称。《元朝名臣事略》卷一《太师鲁国忠武王》:“太祖十三年,王(木华黎)惜其勇,授〔攸〕兴哥河东北路兵马都元帅。十四年,以义州〔路〕监军廷植弟李七(守忠)权河东南路〔都元〕帅府事”57。《光绪畿辅通志》卷一六六录刘祁《史秉直神道碑》:“庚辰(太祖十五年)九月,王(木华黎)命公(史秉直)长子天倪为河北西路都元帅,副以〔武〕仙,镇真定〔路〕”58。河东南、河东北、河北西三路,都有“行省”设置。《通鉴续编》卷二○:“太祖十六年十一月,木华黎入葭州,命石天应权行台以守之。十七年十月,取金河中府,以石天应权河东南北路陕右关西行台”59。李俊民《庄靖集》卷八《孟氏家传》:“癸巳(太宗五年),〔孟攀鳞〕抵平阳〔路〕,行台胡公(天禄)毕礼待之,遇事每咨议焉,内省委管司印、造经籍事”60。《山右石刻丛编》卷二七王利用《周献臣神道碑》:“庚子(太宗十二年),〔河东北(太原)路〕行省条侯(周献臣)始终之绩以闻,上嘉之”61。《民国馆陶县志》卷一○录徐世隆《张弼墓志》:“庚寅(太宗二年)土断,制割磁州隶河北西路行台,侯(张弼)矫制仍领磁州元帅府事”62。
在一些记载里,所谓的“行省”实际上是另一些单位的分支。《元史》卷一五二《王珍传》、卷一五○《张荣传》:“苏椿复欲叛归金,〔王〕珍与元帅梁仲先发兵攻椿,椿开南门而遁。国王斡真授仲行省,珍骠骑上将军、同知大名府(路)事、兼兵马都元帅。顷之(太宗四年),仲死,国王命仲妻冉守真权行省事,珍为大名路行尚书省下都元帅,将其军”。“岁丙戍(太祖二十一年),〔张〕荣遂举兵与地,纳款于按赤台那衍,引见太祖,授金紫光禄大夫、山东〔东路〕行尚书省、兼兵马都元帅,知济南府(路)事”63。这里的大名路“行省”,盖东平路“行省”的分支。《遗山集》卷二六《严实神道碑》:“初(太宗二年),公(严实)之所统,有全魏十分,齐之三,鲁之九”64。大名路及其毗近区域,正是“魏”的本部。济南路“行省”,则为益都路“行省”的分支。《至顺齐乘》卷一曾经提到:“国初,以济南、益都〔路〕立二都元帅府,益都仍行省事”65。暨,《秋涧集》卷四七《贾德行状》:“〔太祖二十二年,〕{江}〔将〕陵、齐东、宁{晋}〔津等县〕与益都界犬牙交入”66。将陵、齐东、宁津等县各在济南路之西或南,益都路更在济南路东;因此,这里的“益都界”正是指本路“行省”之“疆界”。
注释:
47页三五五七。
48 页五。
49 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影印《委宛别藏》本,页六。
50 页八下。
51 《四部丛刊初编》景印弘治刊本,页二下、三上。
52 台北,成文出版有限公司《中国方志丛书》影印原刊本,页一八八七、一八八八。
53 《四库全书》本,页二一下。
54 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元人文集珍本丛刊》影印《藕香零拾》本,页三九上、三六下。
55 北京,中华书局《唐宋史料笔记丛刊》张茂鹏点校本,一九八三年,页七八。
56 页四上。
57 页五。
58 上海商务印书馆影印原刊本,一九三四年,页六一九三上。
59 页三○下、三三上。
60 《四库全书》本,页六下。
61 页二四下。
62 台北,成文出版有限公司《中国方志丛书》影印原刊本,页四八四。
63 页三五九二、三五五八。
64 页三下。
65 《四库全书》本,页四上。
66 页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