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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弘羊生年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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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西汉著名理财家桑弘羊的生年,目前主要有三种观点:一种认为桑弘羊出生于景帝五年(公元前152年),一种认为出生于景帝四年,还有一种认为在景帝二年。从有关论述看,这三种观点都是依据于两条记载。一是《史记》卷三○《平准书》(《汉书》卷二四下《食货志下》记载相同),其文云:“(桑)弘羊,洛阳贾人子,以心计,年十三侍中”。一是《盐铁论》卷四《贫富》所载桑弘羊的自述:“余结发束修,年十三,幸得宿卫,以至卿大夫之位,获禄受赐,六十有余年矣。”
因为这两条记载都说桑弘羊十三岁时开始做官,而桑弘羊的自述又有着明确的历史年代,乃是在昭帝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召开的盐铁会议上的发言,所以从逻辑上说,只要能考订出其“六十有余年”的确切年数,由此上推,即完全可以确定桑弘羊的生年。
然而,问题恰恰也就出在这里。所谓“六十有余年”,究竟是六十一年,还是六十二年,抑或只是六十年的大约说法,根据现有资料还无法确定。因此,凡主张“六十有余年”“乃谈话时约计之词,不必真有六十几岁”者,即认为桑弘羊当生于景帝五年。例如:
盖弘羊所言之“六十有余年”,既为十三岁服官后获禄受赐之年数,而弘羊与贤良文学辩论时,为昭帝始元六年(前八一)。由此上溯,至武帝建元元年,恰为六十年。诸书均未言弘羊曾事景帝。故其为侍中时,至早不能超过建元元年。其曰“六十有余年”者,乃谈话时约计之词,不必真有六十几岁,始可谓之六十余年也。[①]
而认为“六十有余年”当为实指且强调桑弘羊未曾事过景帝者,即提出武帝继位实际在景帝后元三年(公元前141年)正月,是年十月始改为建元元年,由此下推到始元六年,“恰巧为六十一年,与桑弘羊居官的年数大致符合”,故桑弘羊出生于景帝四年[②]。以上二说都主张古人一般讲虚岁[③],由此再上溯十三年,则应当加上十二年。但如果桑弘羊确曾事过景帝,并把十三年看作周岁,也就可以把桑弘羊的生年最早推定到景帝二年。例如:“桑弘羊年十三侍中,为汉景帝后二年;……因之,桑弘羊的生卒年,当为生于汉景帝二年,卒于汉昭帝元凤元年,享年七十五岁(公元前155——公元前80年)。”[④]
由此可见,要确定桑弘羊的生年,其关键实际有三个问题:一是“六十有余年”的确切年数,二是桑弘羊是否事过景帝,三是“年十三”究竟虚岁还是周岁。但就现有资料而言,这三个问题都很难完全解决。
以第一个问题为例,上述认为“六十有余年矣”乃六十年的“约计之词”,显然不确。对此,吴慧先生就曾作过比较有力的反驳。他说:
马元材《桑弘羊年谱》定桑弘羊生于公元前一五二年,硬把“获禄受赐的六十有余年”说成是“谈话时约略之词”,实际只六十年。“不必真有六十几岁,始可谓之六十余年”,其说不可从。症结就是忽略了武帝的即位在建元元年的上一年,因而断定是桑弘羊年十三进宫是在建元元年。[⑤]
李运元先生也辨析说:
按,弘羊乃精于计算数字者,所言年数绝不会含糊夸大,当有所本,绝不可能把“六十年”说成“六十有余年”。正因为如此,所以特在其后加上一个在语法上表“已然之事实”或表“言者语意之坚确”(杨树达《词诠》,中华书局1979年版第359—360页)之助动词——“矣”字。[⑥]
但即便如此,所谓“六十有余年矣”,究竟是指六十一年还是六十二年,甚或六十三年(由于是考证余年,故六十四年基本没有可能),我们也仍然难以确定。
再从第二个问题来看,许多学者都强调史书未载桑弘羊事过景帝,因而桑弘羊的入仕只能在武帝即位初年。但是根据同样的理由和推论,我们也可以说史书皆未载桑弘羊未曾事过景帝,他的入仕很可能就在景帝时期。王利器先生曾提出:“桑弘羊当是在汉景帝后二年(公元前142年)以赀为郎的。”[⑦]这种看法即值得人们重视。
诚然,王利器氏的论证尚存在一些疏漏。他的主要依据是《汉书》卷五《景帝纪》载景帝后元二年五月诏。其文云:
今訾算十以上乃得宦,廉士算不必众。有市籍不得宦,无訾又不得宦,朕甚愍之。訾算四得宦,亡令廉士久失职,贪夫长利。
因为他认为这一诏令复开“市井之子孙亦不得仕宦为吏”之禁,所以主张桑弘羊就是在此诏颁布之后“以赀为郎”的。但商贾能否参加赀选,其本身即颇多争议。更何况,就算是能够商贾参加赀选,在从后元二年五月到十月仅仅四个多月的时间里(汉武帝太初元年以前,历法皆以十月为岁首),也很难完成诏书向全国下达、洛阳接到诏书后予以公布、桑弘羊参加赀选、然后以赀为郎再由洛阳来到长安、最后被任为侍中的全部过程。这从霍光筹办盐铁会议的时间即可以得到印证。据《汉书》卷七《昭帝纪》记载,盐铁会议的准备工作始于始元五年(公元前82年)六月诏举贤良、文学,到始元六年二月会议正式召开,前后共用了八个月的时间。况且,为抓紧时间并确保会议的召开,霍光还专门让文学“乘传诣公车”[⑧]。卫宏《汉官旧仪》卷上称:“奉玺书使者乘驰传。其驿骑也,三骑行,昼夜行千里为程。”这当然说的是加急的“弛传”,普通驿传和人员运输的速度则比较慢,而且也不能日夜兼程。另外,文学也主要是来自“山东”郡国,所谓“文学皆出山东”[⑨]。尽管许多郡国到长安的路程要比洛阳到长安远,但考虑到会议的紧急和重要程度,以及当时的交通状况[⑩],我们仍可以清楚看出:即使桑弘羊的“以赀为郎”确实是根据景帝后元二年五月诏,他的入宫亦至少要到景帝后元二年九月之后。故史载桑弘羊“年十三侍中”,“实际”也还是在景帝后元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