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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河南》几个问题的辨证(一)

详细内容

【内容提要】
在鲁迅研究的大量著述中,《河南》杂志屡被提及,但这份杂志的不少问题仍没有廓清,不同版本的鲁迅年谱、年表和著作目录常常出现讹误,以致引用者以讹传讹。本文通过考证大量的文献资料,对《河南》杂志的总编辑问题、出版与收藏情况、刊物性质及影响、《河南》和周氏兄弟等几个方面史实进行了分析整理,以期对鲁迅研究者和《河南》研究者有所裨益。

【关键词】 《河南》 ;刘师培;刘召学;鲁迅;周作人

1907年12月,河南留日学生在东京府下丰多摩郡创办了《河南》。长期以来,不少学者不便查找对照《河南》,在谈到鲁迅早期创作(留日时期)时根据各种不同版本的年谱、年表和著作目录,以致在一些方面造成混乱。因此,《河南》的不少问题有必要廓清。


(一)总编辑问题

在不少有关鲁迅的研究著述中,都把《河南》的总编辑(或写主编)写为刘师培[1],这一说法的来源是周作人《知堂回忆录》第八十一篇《河南―新生甲编》:“鲁迅计划刊行文艺杂志,没有能够成功,但在后来这几年里,得到《河南》发表理论……。鲁迅在第一期上边发表了一篇《人间之历史》,写作的时间自然更在其前,那时候是还住在中越馆里,河南的朋友只有我的一个同学吴一斋,但来拉写文章的却并不是他,乃是安徽寿州的朋友孙竹丹,而《河南》的总编辑则是江苏仪征的刘申叔。”[2]另外,他在《鲁迅的青年时代》中也写到“我在南京认识的一个友人,名叫孙竹丹,是做革命运动的,忽然来访问我们,说河南留学生办杂志,缺人写稿,叫我们帮忙,总编辑是刘申叔,也是大家知道的。”[3]不少鲁迅研究者均以此为准,如《鲁迅早期事迹别录》有:“关于刘师培编《河南》杂志的事,鲁迅在《坟・题记》里说:‘偶尔看见了几片二十年前所做的所谓文章。这是我做的么?我想。看下去似乎也确是我做的。那是寄给《河南》的稿子;因为那编辑先生有一种怪脾气,文章要长,愈长,稿费便愈多。’这‘编辑先生’,指的就是刘师培。”[4]该内容在章开沅所编《辛亥革命词典》有差不多同样的表达。《河南》的总编辑究竟为谁,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我们认为《河南》的总编辑不是刘师培。这有几个方面需要厘清:

1、《河南》为河南留日学生同乡会所办,《河南》在第1期《简章》中明确宣布:“本报为河南留东同人所组织、对于河南有密切之关系,故直名曰河南。”此前各省留学生都积极创办刊物,宣传革命,译介西方思想,这些刊物都是以本省名义发出的,也均有各省同乡会主持。例如1903年2月创刊的《浙江潮》主编为浙江人孙翼中、蒋方震、许寿裳等,1903年4月创刊的《江苏》主编为江苏人秦毓鎏等。与《河南》差不多同时出版的有《四川》、《关陇》、《夏声》,也均由本乡同盟会成员主持编辑。

2、关于刘师培主编《河南》,除了周作人的回忆材料外,在正式文献资料如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3年11月出版的《中国历史人物词典》“刘师培”条、上海辞书出版社1999年普及本《辞海》“刘师培”条、河北人民出版社1991年出版的《民国人物大辞典》“刘师培”条均无记载;人民出版社1983年出版的《辛亥革命时期期刊介绍》“《河南》”条、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6月出版的《中国近代学术期刊》“《河南》”条、文史资料出版社出版的大量“辛亥革命回忆录”性质的书刊中也无记载刘师培曾经主编《河南》。

3、1907年春,刘师培应章炳麟邀请去日本任的是早期革命报刊《民报》编辑。同年夏,刘师培与其妻何震创办《天义报》、《衡报》。这在上面“2”所提到的文献资料中均有记载。当时的刊物,一般主编先生或主笔或主要撰述人都要发出大量的文章,据统计,《国粹学报》创刊号共登载各类署名文稿31篇,任撰述的刘师培一人就占了21篇[5];刘师培在《天义报》上相继发表过的文章有《废兵废财论》、《人类均力说》、《无政府主义之平等观》等10篇之多[6]。据钱玄同编《左毖年表》1907年栏标注:“至日本,为《民报》撰稿人,创《天义报》。” 1908年栏标注:“创《衡报》,归国。”并且,这两年继续为“《警钟日报》和《国粹学报》撰稿人”[7],并无记载为《河南》编辑或撰稿。

4、据赵慎修《刘师培评传・作品选》载:刘师培在1907年才赴日本,入同盟会,在《河南》杂志创刊首发的1907年12月已经离开日本,回到国内与端方勾结,1908年2月才返回日本,此时《河南》已经发行两期。

综合以上四点,可以看出,近代历史研究者没有给出刘师培编辑《河南》的证据,文学史研究者只是根据周作人“关于这月刊杂志的一切都不明了了”,只知道“一位富家寡妇,……把一笔钱捐给同乡会,举办公益事情,一面也求点保护。这样便是《河南》月刊的缘由,至于事实有无出入,那就不得而知了”[8]的回忆而已。

我们认为当时的河南留日同盟会员刘积学为总编辑,有以下几点可资证明:

1.大量关于辛亥革命的历史文献资料谈到《河南》和刘积学的关系。辛亥革命党人冯自由在《冯自由书》中记载:“众推刘积学为总编辑,张钟端为发行人。”[9]“一九0七年十二月,创办《河南》杂志,张钟端任总经理,刘积学任总编辑。……辛亥革命前印发的《河南留日学生讨满清政府檄》,就是刘积学执笔写的。”[10]据上海图书馆编《中国近代期刊篇目汇录》(第2卷 中)载:“《河南》1907年12月(光绪三十三年十一月)创刊,在日本东京发行。月刊。编辑兼发行人署‘武人’。”“武人”是对外公开的署名,“实际上张钟端为总经理,刘积学为总编辑,参与活动的主要人员有余程、潘印佛、曾昭文、王传琳、陈伯昂、李轿斋等人。”[11]张钟端(1881―1911),字毓厚,河南许昌人,1905年以诸生考取日本官费留学。刘积学(1880―1960),号群式,河南新蔡县人,1903年癸卯科举人,1906年河南人氏曾昭文(1905年同盟会在日成立时,孙中山任总理,曾昭文任总书记)介绍其入同盟会,曾经主持同盟会河南支部,他是国民党第一代元老。

2.关于“爱发长文章”,既然《河南》和《民报》一样为同盟会机关报,由此推断《河南》是受了章太炎主编的《民报》的影响,这当然有一定道理,但据此推断当时参与编辑《民报》的、也喜欢长文的刘师培即是那个《河南》的“编辑先生”就不太有道理了。实际上总经理张钟端也是极会写长文的一个,在《河南》上,共发有张钟端(鸿飞)的鸿篇巨制6篇,分布于7期,他的《对于要求开设国会者之感喟》一篇论文就长达三万字。有这样的总经理,自然也会影响到杂志的编辑。

3.《河南》是留日河南同乡会所办,是由早此的《豫报》[12]改组而来。1906年11月(光绪三十二年十月),河南留日学生集资发刊《豫报》,到1908年5月(光绪三十四年四月)共发行6号。创办《豫报》时,张钟端、刘积学都是当时的股东,这在《豫报》终刊第6号上公布的97名留日学生股东名单中可以找到。后来因其内部人员成分较为复杂,有改良派人士杂于其内,同盟会河南分会以资金不足为名停刊,以《河南》代之(实际两份杂志发行日期有重复阶段)。可以确认,张钟端、刘积学确为同乡会编辑刊物的积极组织者。创办《河南》时,河南籍同盟会会员刘青霞拿出2万元作为基金。刘氏为河南安阳人,翰林院侍读马吉樟之妹,嫁于河南尉氏、山西试用道刘德煦后改姓刘[13],夫早故,所以周作人在《河南―新生甲编》中称其为“富家寡妇”,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河南》总编辑为刘积学。鲁迅与河南同乡会的联系要早于刘师培,鲁迅的《中国矿产志》出版广告即登载在《豫报》第1期上。不过,因刘师培在1903年曾到河南开封参加过中国最后一次科举考试,与河南夙有缘份,刘积学又是本次科举举人,另刘师培1907年到日本后加入同盟会,《河南》又是同盟会在日刊物之一,刘师培在《河南》创刊的酝酿阶段和编辑邀稿方面参与其中事务也是可能的。这只是猜想,为周作人将此“刘”误为彼“刘”的误会找一个说辞而已,并无文献记录可资查证。

(二)出版与收藏情况
出版方面有以下四个常出现的问题:

1、关于《河南》每一期出版的年份:由于不少文献在涉及鲁迅早期于《河南》上发表作品的时间上有所不同,而很多研究者不便查找对照《河南》,许多讹误出现在笔者景仰的著名学者富有权威的论着中,如“鲁迅又发表了一系列有关科学、哲学和文学的论文,重要的有《说铂》(1903年)、《中国地质略论》(1903年)、《人之历史》(1907年)、《科学史教篇》(1907年)《文化偏执论》(1907年)、《摩罗诗力说》(1907年)、《破恶声论》(1908年)等。”[14]其中“《科学史教篇》(1907年)《文化偏执论》(1907年)、《摩罗诗力说》(1907年)”的三个“1907年”均应为“1908年”。其他研究者的相关著作在刊出时间上出现的错误更多。

2、有人根据鲁迅《破恶声论》发表在第8期,为未完稿(在《河南》上刊出时并未注明“待续”或“未完”),认为《河南》只出8期,如《鲁迅早期事迹别录》中说:“鲁迅从它创刊直到一九○八年十二月第八号后停刊,除四、六两期外,也每期都有他的文章。”[15]其实《河南》在国内发行了9期,第9期也并没有鲁迅的文章。

3、《河南》在初版时声明为“每月一回二十日发行”,所以有不少介绍《河南》的材料声称《河南》为“月刊”[16],实际当时的出版条件非常恶劣,既有经济的原因,更有清政府要求日本查办革命刊物、清剿留日革命学生的原因,无法保证如期出版,所以是不定期刊。第9期发行后,“驻日清公使以其言论过分激烈,特请日政府代为禁止。日警厅遂禁止该杂志出版,并拘禁发行人张钟端数日始释出,而张之留日官费学籍,即因此事被清使馆借口革除矣。”[17]

4、各引用者谈到鲁迅在《河南》上所发表作品时间时,期、号混用不清。有的在同一篇论文中一会儿用“期”,一会儿用“号”,上海鲁迅纪念馆编的《鲁迅着译系年目录》内均用“号”。当时用“号”的刊物确实不少,如《民报》、《豫报》,不过《河南》的情况有些复杂,标示前后不一。

鉴于以上所述四个方面的问题,笔者将《河南》出版时间整理,详列如下(光绪纪年与西历换算根据《两千年中西历对照表》,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7年版):

《河南》第1期:封面用“第壹号”,目录用“第壹期”,光绪三十三年中历十一月十六日、西历十二月二十日,即1907年12月20日发行,注有“每月一回二十日发行”。

《河南》第2期:封面用“第贰号”,目录用“第贰期”,没有注明发行日期,按第一期所注“每月一回二十日发行”是指西历,第二期所注“每月一回一日发行”即为西历,根据第一期和下边第三期推之为1908年2月1日,即光绪三十三年十二月二十九日。

《河南》第3期:封面用“第三期”,目录用“第叁期”,光绪三十四年二月三日、明治四十一年三月五日,即1908年3月5日发行,1908年5月3日再版,注有“每月一回五日发行”。

《河南》第4期:封面和目录均用“第四期”,光绪三十四年四月五日、明治四十一年五月五日,即1908年5月4日发行,注有“每月一回五日发行”(按:“光绪三十四年四月五日”确为“1908年5月4日”,但与“每月一回五日发行”有冲突。)。

《河南》第5期:封面和目录均用“第五期”,光绪三十四年五月七日、明治四十一年六月五日,即1908年6月5日发行。

《河南》第6期:封面和目录均用“第六期”,光绪三十四年六月七日、明治四十一年七月五日,即1908年7月5日发行。

《河南》第7期:封面和目录均用“第七期”,光绪三十四年七月九日,明治四十一年八月五日,即1908年8月5日发行。

《河南》第8期:封面和目录均用“第八期”,光绪三十四年十一月十二日、明治四十一年十二月五日,即1908年12月5日发行。

《河南》第9期:封面和目录均用“第九期”,中历三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明治四十一年十二月二十日发行,即1908年12月20日。

因为刊物在“期”和“号”的运用上前后不统一,所以造成后人引述中的混乱。现在杂志多用“期”,且《河南》杂志多数用“期”标示,所以我们主张用“期”。

关于刊物收藏,书目文献出版社1981年出版的《1833-1949全国中文期刊联合目录》(增订本)载复旦大学图书馆藏有1-9期,中山大学图书馆藏有1-4,6-7 期,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有2和6期。《中国近代期刊篇目汇录》(第二卷 中)“《河南》”条载“现收藏于上海图书馆。”

(三)刊物性质

关于刊物性质,也存在着一些误解。有研究者根据鲁迅在日本时计划创办的杂志《新生》定位为文学杂志,凭想当然认为《河南》也有可能是一份文学杂志,事实并非如此。《河南》是同盟会河南分会的机关刊物,它是革命党人为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进行宣传的一个阵地。同盟会成立后,孙中山认为河南地处中原要地,但革命党人力量薄弱,便于1906年委派曾昭文等到武备学堂学生中宣传革命,那里有50名赴日学习陆军的河南学子。以后孙中山又在日本东京筑土八番町20号接见学生,革命思想迅速在河南留学生中传播开来。

《河南》杂志的门类有论着、译述、图画、传记、小说、文苑、时事(小言)、时评、访函、附录、来稿、杂俎、记载、来函、专件等共15个栏目,每一期的栏目并不是固定的。《河南》共刊出署名文章75篇,其中“论着”最多,共有38篇,内容丰富,文笔犀利。作为一份旨在“牖启民智,阐扬公理”的革命刊物,“排满”和“反帝”是其要旨。该杂志把宣传当时中国严重的民族危机,呼吁抵抗外敌入侵,谋求民族独立富强,宣扬推翻满清政府为主要内容,以“反帝救亡”为号召,以唤起河南民众的民族自觉。在第1期朱宣写的《发刊之旨趣》中即提醒到“今何时乎?幢幢华裔,将即于奴;寂寂江山,日变其色。”《夏声》第1期、《晋乘》第2期和《豫报》第6期的《河南>杂志广告》说:“登嵩峰而四顾,……各国从旁垂涎而冀分杯羹者,复联袂而来,……同人忧焉,为组斯报,月出一册,排脱依赖性质,激发爱国天良,做酣梦之警钟,为文明之导线。”刊物在发出“救亡”呼声时,揭露了列强的经济侵略,认为其入侵方式已由过去的商品输入到当时的资本输入,领域已由过去的工业到当时的关乎国计民生的航运、铁路、矿业等各个部门。《河南之实业界》、《创办中州华兴机器卫生面粉有限公司公启》等文通过详尽的阐述河南地方地理、历史、实业、风俗等,探讨了河南乃至中国发展经济、拯救危亡的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