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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经济哲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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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要】本文旨在提出关于经济哲学的问题。本文从经济哲学的定义出发,解释了什么是经济哲学;从价值判断的角度,明确了经济哲学的重要性与必要性;最后,本文把寻求经济哲学的方法诉诸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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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济学家究竟应该做什么或究竟能够做什么?这是一个必须由经济学家自己回答的,而且经济学家自己应当能够给出答案的问题。在此我们并不是想提出实证的与规范的经济学研究界分问题。因为我们注意到的是更为严重的问题:经济学家越来越脱离实际,经济学研究沉溺于抽象模型建构,似乎经济学家要面对的仅仅是数学模型而不是现实社会。经济学家面对现实的无措、乏力,是有违一门社会科学的职责的。因此,我们提出经济哲学的问题,经济哲学要解决的问题是:我们经济学家该如何去思考现实。首先,我们从理解经济哲学的定义出发。

  一、什么是经济哲学

  关于经济哲学的定义,在许多学者看来是个复杂却又简单处置的概念。有人认为经济哲学"处于哲学和经济学交叉地带",研究的是各个经济形态的"共有的、基本的规律和问题"○1。与此相反者则认为:经济哲学"不是经济学和哲学相结合所形成的交叉学科,而是一门部门哲学。所谓部门哲学,就是对世界的某一部门或某一领域的哲学问题的哲学思考"○2。在这两种表面看来截然不同的观念之外,还有一种似乎中立的看法:"经济哲学是用哲学方法研究经济问题,或用经济学方法研究具有哲学性质的经济问题的一门学科。"○3
  看到以上国内对经济哲学教科书式的讨论,不得不认为这是经济学自身的悲哀:她已如此远离了自身的伟大传统。然而,值得欣慰的是,在今天人们已开始越来越怀疑具有唯科学主义倾向的经济学的合理性,转而开始关注经济学的伦理乃至哲学纬度。○4也正是因为如此,问题开始变得急迫起来:什么是经济哲学?
"经济学从本质上说,就是一种哲学,是人们认识经济现象或解释经济活动的一种认识论和方法论。"○5这段话,可以认为是对经济哲学较浅显的说明。事实上,经济哲学不是新兴学科,也不是哲学与经济学的交叉学科。经济哲学是经济学的基石,是经济学的根源,是经济学的应有之意。
一切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皆分化自哲学,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当"概念是严格的,明确的和普遍被接受的等等,只要得出结论的推理方法在人们(至少大多数与此有关的人)中间得到一致赞同,才有可能建立一门形式的或经验的科学"○6。然而与自然科学不同的是,社会科学虽获得了独立,却仍必须紧紧扎根于哲学的基础之上。因为,在一切社会科学中,我们在关注那些具体的专业对象之外,都会有意或无意地存在一种目的性的欲求,"意识到支配我们的一切行为的正确性"○7,这是一种见解而非知识。例如,在研究消费者行为选择这一专业问题时,经济学家们都有意或无意地暗藏着对改善人自身的生存状况这一目的的欲求。仅对于消费者行为而言我们拥有诸多的研究方法--经验的或形式的;○8而对于改善人自身之生存状况,经济学家们却迷糊了,不知道该做什么--就在这时,许多经济学家开始选择逃避的办法。正是在这里,经济学寻到了其属于"更大的整体的一部分,即哲学的一部分"○9。也正是在这里,我们知道了经济哲学就是经济学最本质的部分,是经济学在构建起自身的科学大厦时的基石。
因此要理解经济哲学,我们必须理解哲学。这也是为何前文中称那些对经济哲学的定义乃教科书式的原因:即未理解哲学,也未理解经济学。什么是哲学?"哲学":φιλοσ?φια,这是古希腊人对哲学一词的写法,词根为σοφ ,意为"智慧的人、贤者"。然而,似乎还是赫拉克利特的残篇第三十五中那句话更容易让我们理解哲学的涵义:爱智慧的人应当熟悉很多事物。○10这句话可以对应于数千年后维特根斯坦的那句话:上帝准许哲学家洞悉置于每个人眼前的事物。○11是的,我们可以停止学究式的考古了,我们已经找到了答案。哲学就是"寻求普遍性的知识,寻求关于整体的知识"○12。
因此,哲学在于对一切事物的探求○13,以此寻求真理。然而人们或许能对整体(一切事物)有一种见解,却难以取得整体的知识,但这并非意味着我们无法把握某一方面的基本问题。一旦我们正确地理解并很好地处理了这方面的问题,一种见解便转化为了知识,一门科学便从哲学中出现了。
在我们如此理解了哲学之后,我们便可以找到经济哲学的概念,其来源于经济学中怎样都无法甩脱的哲学式的思索;来源于将扎根在经济学理论深处的见解转化为知识的尝试;来源于那些无法用数学公式和统计图表来解决的对经济事务性质的理解。在此,我们可以很轻易地由列奥·斯特劳斯对于"政治哲学"这一概念的阐释中获得对于经济哲学的定义。经济哲学就是要试图真正了解经济事务的性质以及正确的或完善的经济制度这两方面的知识○14。
可是,当我们提出经济哲学的定义之后,我们发现这远未达到我们的目标。无论从什么方面来看,当代的经济学已经远远悖离了经济哲学,以致于仅仅提出--更确切地说,应当是重申--经济哲学的概念在大多数经济学家看来是一种属于18世纪的迂腐:对于任何实际的经济问题都于事无补。
因此,我们还需要强迫我们的经济学家们去考虑一些他们总是在回避,或者说总是在推脱--超出自身的专业领域之外--的问题。这些问题,在莱昂内尔·罗宾斯自信地写下经济学"是把人类行为当作目的与具有各种不同用途的稀缺手段之间的一种关系来研究的科学"○15之后,尤其在他将经济学的研究局限在于回答"人们达到其目标的过程如何受制于手段的稀缺" ○16之后,已经成为经济学家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去理会的问题了。换句话说,经济学家将自身围进了实证主义的牢笼。但是"社会科学所涉及的是精神事件的参与,而以神入的方式"理解"这些事件当然是一种不同于想要或能够解答精密自然科学的公式的任务"○17。当经济学家在自信地写下Max U=f(X),s.t. 时,是否真正地以及正确地意识到了这公式背后的种种假设了呢?是否意识到这些假设不仅仅是对于客观事物,还包括种种人的生活以及人自身的假设呢?是否意识到当这些假设面对人类自身时其必然牵涉到对人类所处的整体性环境的理解呢?当经济学家们意识到并认真思索、探寻这些问题时,便进入了经济哲学的思考;也只有当经济学家进行这样的思考时,经济学才真正回到了其本真:关于人的社会科学,数学公式才会消除那僵化硬冷的外表。连罗宾斯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经济学家若仅仅是经济学家,在自己的研究领域碰巧不是天才……,便是个可怜虫。○18
在这里我们真正地进入了争论的中心:经济学家是否应该去理会这样的思考呢?在当代的经济学理念中,回答显然应当是否定的。去进行这样的思考,去了解一切经济事务的性质,去认识正确的或完善的经济制度,显然有悖于自马克斯·韦伯之后建立起来的社会科学研究方法:任何社会科学研究的基本任务都在于对实在进行经验的因果分析,揭示事件固有的和可能的联系。○19是的,如同政治哲学、法哲学乃至历史哲学一样--当然,经济哲学更迅速、也更彻底些--经济哲学衰败了,并且较之于其他社会科学来说更为严重些,其似乎已经从人们的头脑中被抹去了。以致于今天的人们突然发现了一门"新兴学科":经济哲学。因此,在被唯科学主义与实证的唯理性主义笼罩下的今天看来:经济哲学既非科学,亦非历史。更确切地说,仍是那种观念:经济哲学属于前现代时期思想家头脑中不成熟--不科学、不理性--而在如今看来则是迂腐的概念,没有存在的理由。
由此可见,重申经济哲学的定义确实不能说明什么问题。问题不在于定义本身,问题在于这样一个概念是否必要。换句话说,经济学是否需要对在经济现象的因果逻辑分析之外的思考,是否有必要获得这些关于经济事务的性质以及完善的经济制度的知识。在此时我们必须而且应当表明我们的立场:这是完全有必要的。我们在此并非意欲让每个经济学家都成为哲学家--如果这样来理解便是曲解了我们的意图,这样的想法是荒唐且可笑的。但是我们明确反对这样的观点:……认识所意欲的东西本身的意义。……按照一般专门化的劳动分工,这个任务至少部分地落在专业经济学科的范围以外:这是社会哲学的任务。○20因为韦伯自身也认识到:我们无法通过对经验材料的"无前提的"研究揭明什么东西对我们有意义。相反,确定某物的意义是它成为研究对象的前提。○21
是的,经济研究的对象是活生生的人的行为,是纷繁芜杂的社会现实,在我们未获得对于这些经验现象的一种理解之前,我们怎么能够对其进行逻辑的和实证的分析呢?无视现实而盲目地崇尚于科学与理性的力量,其结果必然是令人恐惧的,社会科学道德价值的沦丧在二十世纪已经并且在这个世纪仍在造成可怕的灾难。然而,当我们面对眼前的经济现象时,我们便不可避免地进入了价值判断。你有选择的权利,却没有不选择的权利--萨特这句名言是对"价值无涉"原则在社会科学领域泛滥的今天最有力的批评。社会科学研究中遵奉所谓绝对的价值中立是一种道德败坏,"观察社会或人类现象而不是提出价值判断的习惯,对任何偏爱的事物都具有腐蚀的作用"○22。
因此,经济哲学的问题现在可以归纳到价值判断的问题上来。而对于价值判断,我们有比重申经济哲学的定义更大的困难要去克服。

二、价值判断与价值无涉

在讨论这两个问题之前我们应当先澄清一些概念,以使我们的论述不致于因概念混乱而乏力荒谬。首先会被提及的当然是所有学者最容易注意到的那个词:价值。事实上,对于此词我们同意李凯尔特的观点:"价值自身究竟是什么,这当然无法在严格的意义上得到"规定"。但是这仅仅在于涉及到一个终极和非衍生的概念,我们利用它来思考世界。"○23也就是说,价值是对象(object),"我只能谈到对象,而不能用语词说出他们来。命题只能说事物是怎样的,而不能说它们是什么。"○24但是价值却是至关重要的,"没有价值,我们便不复"生活",这就是说,没有价值,我们便不复意欲和行动,因为它给我们的意志和行动提供方向。"○25所以,在这里,就我们的目的而言,我们可以给价值一个这样的说明:价值"既指的是愿意选择的事物,也指的是作出这种意愿的原则"○26。至于"价值判断",我们完全可以继承已有的观点,认为在本文中价值判断指的是:关于受到我们行动影响的现象是卑下的或是正当的评价。○27因此,价值判断事实上"是对具有独特性质的对象采取一种态度,一种评价的态度"○28。
现在可以回到我们所讨论的问题上来,在我们看来:经济学的研究在遵循价值无涉的原则同时,绝对不能--也无法--排斥价值判断;并且我们可以这么认为:价值判断是无法避免的事实,价值无涉则是力图遵守的原则。当经济学家正视价值判断的问题的时候,必然需要将经济学上升(回溯)到经济哲学的层面,否则他将惘然无措。"不形成价值判断而去研究社会现象,即一切重大的社会现象,是不可能的。"○29然而这浸透着古典人文情怀的声音显然是被湮没在现代科学精神之下了。因为经济科学"所重视的只是,作为规范的实际绝对命令的有效性和经验事实命题的真理有效性"○30,"经验科学的任务决不可以是获取揉合在一起的规范和理想,以便能从中推演出可用于实践的处方"○31。然而,当经济学家们如此推崇韦伯关于社会科学的"客观性"和"价值无涉"的同时,却自觉或不自觉地忘却了他对价值关联(即价值判断)的重要意义的解释。○32在韦伯那里,价值判断占据着非常重要的地位:只是在我们的兴趣唯一地专注于一种一般现象在为存在而进行的物质斗争中所具有的意义的范围和时限内,这种现象才保持其"经济"现象的性质。○33一切社会科学所研究的对象与自然科学所研究的对象的显著区别就在这里,社会科学的研究对象自进入我们的研究视野一开始起就不可避免地戴上了价值判断的烙印。作为社会科学的经济学也无例外地具有这个特征。而这是与社会科学的特殊研究对象分不开的,"它研究的不是物与物的关系,而是人与物或人与人的关系。它研究人的行为,它的目的是解释许多人的行为所带来的无意的或未经设计的结果。"○34因此,当经济学家面对变幻不定的社会现实所呈现出来的林林总总的经济现象的时候,有谁能断言说自己能够把握这些现实背后的一切实质呢?同样是交易行为,有人注意的是厂商,有人注意的是消费者;同样是货币,有人注意到其代表的财富,有人注意到其带来的效用;同样是均衡,有人注意到供给,有人注意到需求。我们能确知部分,但难以掌握整体。人们无法绝对地掌握实在的一切特征,在人们头脑中认识的实在--从而在思维中形成一个理论形态--总是指向他们所意欲认识的实在,从中概括出的特征也总是他们兴趣所指向的特征。由此而生成的理想类型--用经济学家所熟悉的话说,即模型--绝对不是对经验实在完美无缺的镜像,其总是暗含着观察者的主观选择在其中的。因而,客观的社会科学的研究是以价值判断为前提的。正是因为如此,社会现实难以被简约为单纯的规律,难以被一个普遍使用的公式来完美地概括。这不是说人类社会不存在具有普遍意义的终极真理--相反,这是我们唯一能确知的,我们拒绝这种相对主义的观点;而是说,面对变幻莫测的社会现实,我们无法如自然科学般精确地定义真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上帝。所以,我们只能无限地接近真理。越是具有普遍意义的公式,离具体的社会现实的差距便越大。而此时若要强求社会现实与公式相一致--这正是大部分经济学家所犯的错误所在--让现实去符合公式,而不是调整公式以更利于解释现实,那无疑是把社会现实塞入了普洛克路斯忒斯(Procrustes)之床○35:社会科学的全部尊严在这种市侩作风下丧失殆尽。
所以,价值判断是不可避免的,也是必要的。但此时反对的声音会立即响起。既然价值判断渗入到了我们的理想类型之中,渗入到了我们自认为客观的抽象思维之中,是否这意味着我们无法正确地处理社会现实了呢?如此强调价值判断,是否会混淆社会科学的研究呢?对于第一个疑问,多虑是不需要的。历史已经给了我们对此问题的否定回答。价值判断不仅不是毁坏了社会科学的科学性与严谨性,其更是巩固了社会科学的根基--源于社会实在、源于人本身。我们对社会现象的观察认识并从中提取出研究的对象这一过程虽以价值判断为前提,但这一前提也是联系理论合理性与解释社会现实的有效性之间的纽带,不至于因刻意追求理论的完满而扭曲现实。而对于第二个疑问,因为存在这样的认识:价值判断不是单一的,而是有无数种价值判断;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对待世界的观念,因而拥有独特的价值理念,不同的价值理念之间往往是相互冲突的,而这种冲突是无法用理性的方法去解决的。那么,强调价值判断的重要性岂不会使得我们面对社会现象无所适从吗?这岂不是会破坏社会科学的客观性吗?这岂不是使得对社会现象的科学分析从根本上变得不可能吗?然而这样的顾虑是不必要的,因为"社会科学认识的科学"客观性"依赖于下面这个事实:经验的所与虽然始终为人调向唯一使它们值得认识的价值观念,并因它们所具有的源于这些价值观念的意义而被理解,但是决不会被做成这些观念在经验中无法得到其有效性证明的支柱"○36。价值判断的"诸神之争"不能成为摒弃价值判断的称心理由。并且也正是由于考虑到这一点可能带来的混乱,我们也从不否认价值无涉原则的重要意义。"价值关联和价值解释的有效性只限于研究对象的确立,它不能代替对实在作经验的因果分析。"○37在社会科学的研究中,当我们对选择的现实作科学分析时,应当强调价值无涉的原则。逻辑的、客观的科学分析应当尽可能地--因为我们知道,绝对地排除是不可能的--排除主观判断的干扰。在科学的因果分析过程中,听任自己的价值判断--而不是通过客观地推演--而妄下结论,是一种主观臆断,其作用经常是有害的,产生误导的结果。这不仅是韦伯所忧虑的,也是我们所反对的。我们强调的依旧是:"正确的答案--客观上有效的答案,可以根据逻辑的规律或原则来确定,但问题的提出则取决于一个人的兴趣所向,也就是取决于人的价值,取决于主观原则。现在正是兴趣指向的方向,而不是逻辑,提供了基本答案。"○38
因此,价值无涉的原则与价值判断的事实二者针对不同的问题,是互不冲突的。然而问题的核心却似乎并不是在这里。似乎,我们好像大可以认为:既然价值判断作为无法避免的事实,那其出现是不受我们控制的,因而我们可以不必理会;而价值无涉的原则却是我们的工作中要努力遵守的,因而是我们着重所要关注的。更进一步地说:关注价值判断显然是超出社会科学工作者的责任的。现代社会科学的误区就出现在这里,而以经济学尤甚。我们的经济学家不是没有作价值判断--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他们是无视价值判断。同时,他们对价值无涉则持教条式的遵奉态度--所谓的绝对的价值中立。这种态度,即便不是一种道德败坏,也是道德虚无主义。
我们并不是强求做出正确的价值判断--试图在价值判断中发现对错是一种科学的愚昧。因此认为价值判断不属于专业领域是说不过去的,这根本不是专业领域的问题,这是道德的问题。无视价值判断比不作价值判断更为恶劣。不作价值判断,意味着无法真正研究社会实在,其可能除了构建自己的空中楼阁之外什么也做不了。而无视价值判断则实际上是对自身采取了道德放任的态度。在提取研究对象时无视价值判断,把一切摆在"中性"的位置上--自由主义与法西斯主义并无好坏之分;而在作因果逻辑分析过程中无视价值判断,却导向主观臆断--凭借自身暗含的兴趣指向来指导结果。这不仅是泯灭自己的人格,更是对社会的不负责任。
"一个专门化时代中的所有文化科学研究,一旦它们通过提出特定的问题指向既定的材料,建立了它们的方法论原则,就会把加工材料看作目的的本身,而不是继续有意识地根据最终的价值观念来检查个别材料的认识价值,更没有始终意识到这种认识价值是植根于最终价值之中的。"○39这正是无视价值判断的后果之一,将手段目的化,将用来解释社会的科学方法作为社会科学研究的最终目的。这一点表现在经济学上,便是数学的滥用。
经济学中引入数学方法本来是一场革命,而如今则成为人们厌恶经济学家的理由--经济学家用数学肢解社会。○40而经济学家们则沉浸于追求数学公式的完满所带来的荒诞的快乐之中不能自拔。越来越完美的数学运用意味着他们越来越远离社会。经济学似乎再也不能作为一门社会科学来对待了--似乎有许多人正是如此愿望的。这里我们需要申明的是我们不反对数学方法,但我们明确反对沉迷于数学,并自认为做到了价值中立的科学分析而无视价值判断的作风。我们不反对利用数学公式,但鄙视对待数学公式目光短浅的作法:无视数学符号背后的意义。哈罗德中性和希克斯中性的差别难道仅仅在于A字母的位置不同吗?○41斯拉茨基替代与希克斯替代的区别难道仅仅在于购买力与效用的不同吗?○42只注重公式本身,淡漠公式背后的意义,进而淡漠了对社会的人文关怀,这正是经济学家遭到质疑的关键所在,也是我们重申经济哲学的目的所在。数学工具本就是作为经济学研究的手段--而且可以认为是相当好的手段--而引入经济学的,而经济学家却执迷于数学本身,乃至数学公式的推导似乎成了经济研究的主要目标。而真正的目的--对社会经济现象、经济制度的解释--却被放在了次要的地位上。如此,当新古典经济学家们津津乐道地谈论自己的模型时,人们却怀疑"这一公式似乎是用未证实的假定来解释一切令人感兴趣的问题"○43。因为,数学命题不表达思想。○44人们看不透那复杂的数学公式究竟想说明什么,在经济学家看来漂亮的数学模型对其他人却什么也不是。过分地追求模型的建构已经成为经济学家的弥诺陶洛斯(Minotaur)○45迷宫。"在现实生活中我们要得到的并非数学命题;或者说,我们应用数学命题只是为了从一些不属于数学的命题推论出另一些同样也不属于数学的命题。"○46
从数学的滥用我们便可以认识到,忽视了经济哲学、无视价值判断已经对经济学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我们面对现实,却缺乏对现实本身的理解;我们面对我们兴趣所指向的对象--其将成为我们特定的研究对象,却无视对象的特殊性;我们面对意欲的部分,却将其看作是现实的整体来对待。以偏概全,却认为如此才真正做到了客观、科学。经济学研究中这样的风气已经致使经济学研究的不科学。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结论是科学的,是正确无误的,是可以"证实"或不能"证伪"的。经济学家无休止地陷于这样的争论中。无视逻辑分析的前提,又怎么能妄言正确与否?更何况还想成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标准。只有了解了我们经济研究的出发点,再检验逻辑分析的正确性,最后才能得出结论:在何种条件下,这样的结论是科学的,因而对于符合这类情况的社会现实,这样的经济分析是有解释力的,可以帮助人们更好地认识现实。即便在这时,我们也不能下结论说,这样的结论是绝对正确的。因为,"人们并不是在某些点上完全确实地知道真理。不是的。完全的确实性只是人们的态度问题"○47。

现在,我们已经明确价值判断在对科学地进行经济研究中的重要性,从而我们也证明了以处理价值判断为重要内容的经济哲学的必要性。但是,有人又会声称:如此说来,我们并没有无视价值判断,忽视经济哲学啊?虽然我们并不如此称呼其为经济哲学,但我们确实已经意识到了,所以经济学正在谋求与其他学科--尤其是心理学--的合作,以处理这些问题。是的,我们的经济学家"不让从前门进入政治学、社会学和经济学领域的价值判断,却从后门进入了这些学科:这些价值判断来自被称为精神病理学的当代社会科学的附加物"○48。当哲学越来越走向"终结",而"思"之任务却始终无法确定时,这样类似的对经济哲学的误导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了。为了回到经济哲学的正确道路上来,我们求诸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