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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新闻学的述语形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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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新闻理论的健全依赖于述语模式的成熟,但我国学者从未有考量过理论新闻学述语形态的创新问题,致使理论概括欠缺深度。特定的述语形态不仅是现实生机勃勃的反映,而且是科学认识类型化的结晶,在一定意义上标志着新闻理论完善的程度。西方的新闻理论注重用现实的抽象话语演绎新闻现象的本质,达到思维逻辑的内化效果。科学的新闻理论述语形态,一要防止历史话语的无效重复,二要以抽象的话语体系代替实践性的经验话语,其理论结构的阐释有四种类型。

〔关键词〕新闻理论;述语形态;理论科学化

述语形态作为一切学科的语言演绎模式,是学科界划的区别之一,在理论思维中充当实体的表征。理论思维是新闻理论建构的基点,通过特有的述语再现抽象体系,是这门社会科学成立的前提。如果新闻理论是一门学术的话,必须有坚实的述语形式,否则新闻无学的戏说就得到有力的支持。要使戏说彻底破灭,最终有赖于新闻理论述语模式的成熟。

一、理论新闻学述语形态的现状分析

当前,我国大多数新闻理论论着的表述方式,呈现直白的通识性语言,新闻理论大众化一方面可解读为通俗易懂,另一方面又可诠释为浅尝辄止、“白开水一杯”。由于新闻理论没有形成特定的述语形态,难以使研究内容达到理论层面,许多新闻学论着登不上大雅之堂,在大型综合学术期刊上没有它的地位。像《中华文摘》这类转载学术成果的著名文献性期刊不开辟新闻学栏目,在其篇幅中新闻学论文几乎不见踪影。我国翻译出版了多本外国新闻理论著作,其中许多观点常被引用,而我国这类著作连一本也没有介绍出去。

多年前,许多学者就看到类似的问题,但并没有从健全述语形态考量理论新闻学的创新问题。至今每年虽然大体有六七种新闻理论著作问世,论文数以千计地刊载出来,但表述形式的理论化并没有明显的升华,绝大多数新闻理论著述很少达到像文学、政治学、经济学、社会学理论那样抽象的高度。由于阐释性述语停留在现象层面,致使理论概括欠缺深度,回答新闻工作的任务、原则、要求、责任、效果这类浅层次的内容占有很大比重。而理论要解决的“对象的本质与联系”、“对象的关系范畴”、“对象的真理体系”、“对象的功能系统”以及由此推导出来的原理却很少论及。新闻学不在理论层面上揭示研究对象的普遍规律,对新闻特征与属性的概括五花八门:有的把新闻特征称为新闻价值要素,有的把新闻价值称为新闻规律,有的干脆把同一个范畴认定为特征、价值和规律,混乱的程度令人吃惊。更令读者头晕的是,对同一个概念众说纷纭、各执一词。出现这些问题的根本原因,不仅是述语问题,但述语的浅薄却是“非理论化”的必然结果。如果研究者不用有深度内涵的述语表达抽象思维,大量概念的界定就会长期无法统一,这正是学理肤浅、就事论事、坐井观天的效应。

许多新闻著述长年相互抄来抄去,罗列诸如公开性、变动性、群众性之类浅显的“特性”充实理论空间,陈旧的常识也阻碍了理论探索的述语更新。借用毛泽东的话说,它们不是生动活泼的东西,而是死硬的东西;不是前进的东西,而是后退的东西。①许多新闻理论观点严重脱离今天的实践,重复几十年前的套话,使理论表述毁掉了生机勃勃的认识锐气,思维萎缩的特征十分明显。

特定的述语形态不仅是学科的风貌,而且是科学认识类型化的结晶,在一定意义上标志着新闻理论成果完善的程度。一个歧义众多、范畴尚不稳定的学科,在述语形态上是极为混乱的,往往跳不出日常语言的纠缠,俗语、俚语、套话、行话占的比重过大,这不是证明这门理论还没有形态,就是学术思维的枯竭使探索者们难以进入理性门槛。这并不是说,新闻理论研究在近些年没有重大进步,而是说它“离达到完整、深刻的理论体系还有相当的路要走”②。扶持学者摆脱枯竭的思维,突破以往操作层面上的简单概括,努力建构其述语系统,不能不是新闻研究在新世纪面临的关键性课题。

二、理论新闻学述语形态的历史范例

早些年,有些学者曾批评新闻“有术无学”的倾向,这里的“学”主要是指理论――剥掉零碎新闻现象的理性思考。毛泽东说:“不论做什么事,不懂得那件事的情形,它的性质,它和它的事情的关联,就不知道那件事的规律,就不知道如何去做,就不能做好那件事。”③这段话通俗地说明理论研究的对象是什么,而且强调了理论的重要。理论往往是描述、推论肉眼看不到的客体的内在联系,用特定的述语对抽象思维加以精妙的演绎。新闻理论如果用经验性词语对新闻活动的性质、关系及其规律进行概括,其述语形态由于远离内在的关联性而难以再现规律,必然会有很大的随意性。

是不是新闻理论的抽象之难,使它无法达到其他学科那样的理性高度?绝对不是!19世纪末至20世纪30年代的西方一些新闻理论家们就做出了示范。由于翻译上的原因,今天我们很难读到那些精粹的理论阐释,尽管那些阐释有许多观点我们不赞成,但他们的述语格式却是一种理论样式。

上个世纪30年代美国的新闻学者阿维因在《宣传与新闻》一书中第九章“新闻是什么”,对新闻下的定义有一定深度。他写道:“新闻就是同读者常态的、司空见惯的观念相差悬殊的一种事件的报道。”德国柏林大学道比法特教授在他所著的第1版“新闻学”第1卷中,对新闻的定义作出的界定却是:“新闻就是把最新的现实现象在最短的时间内连续介绍给最广泛的公众。”接着他又说,这一最新的现实现象的传达者就是报道。他对报道的定义又有如下的说明:“报道就是个人以及社会在生存竞争中所发生的新事实的传达。”道比法特教授在“最新的现象”之间加上“现实性”,意味着“最新的现象”就是“现实的”。可见,他们在阐释理论问题时,对概念的运用颇费周折,无非是力求选择恰当的述语再现内在的本质。

1903年德国记者兼学者雷布尔发表了一篇题为“文化与新闻”的研究文章,被德国新闻界誉为近代新闻学的经典文献。论文指出,“现实性”是报纸内容的本质特点,“报纸的本质内容是直接以现实为基础,而又处在现在发生的事件状态,利用意见以及倾向的宣传来影响现在。这一性质即是本质的内容”。4年后,在科隆大学讲授新闻学的布伦富巴先生用“适时性”代替了“现实性”,但在它下边仍用括号注上“现实性”。法国的舆论学家塔尔德在《舆论和公众》(1899年出版)一书中,论述了舆论的形成依赖新闻的力量,对“现实性”一词的意义作了如下的说明:“流行着的东西都是现实的。 所以不只限于现在发生着的事实。但即使是最近的事情,如果社会上的注意力转向他方,现在把它忘却了,那也不是现实的。”④

西方、特别是德国新闻理论,注重对关键性概念进行深入的揭示,在抽象层面上论述其基本含义,这是其新闻理论的述语特点之一。论述作为逻辑的推演过程,每一步都在阐述概念与论据如何砌起完整的意义体系,产生一种系统的深化认识。葛洛特在说明雷布尔提出的“要从报纸内容的精神中找统一性,内容有了变化就不可能证明企业的统一性”的观点时,其语言不仅具有严谨的论证性,而且阐述的因果关系、前提条件始终是在抽象层面上向前推进。他写道:“雷布尔的见解是地道的理想论,虽立足于对记者职业的高深见解,但与实际相矛盾。精神上的统一是所有报纸所要努力追求的理想。任何报纸都应当把自己的内容构成为一个完全加过工的完美的统一体,包括当地零碎的消息在内,并且使政治版、经济版以及文化版都应当互相配合、互为作用。因此,要有这样一个信念:在政治方面要用事实和评论的重炮进行战斗;在文化方面则要用俏皮话和笑话作手榴弹,为争取战斗的胜利而进攻。精神上的和工农业上的坚定的根本概念应当支配所有版面并指导所有版面,使之协调。但是,实际上统一这个法宝,并不意味着报纸具有与其不可分割(一般地或彻底地)的本质。 在漫长的报纸生命中,不仅名称、发行方法、版式、内容以及篇幅要发生变化,而且它的发行者也往往要更换。尽管如此,我们也还把它看作是原有的报纸。历史的发展往往要留下它的痕迹,当历史和认识证明它有错误时,即使是根本见解也为之一变。如果说这一变化是由于受历史条件的约束,那么责难其变化是没有道理的。 但是这样的情况是可以责难的:它的变化是由于赢利的欲望所致或由于其他卑劣的动机所致,以及它的主张对一切都适合,对各方面都有效。”⑥

其实,这种理论演绎并不是罕见的思维形式,在其他理论学科早已达到纯熟的程度。在马克思的新闻理论著述里,理论抽象表现出的范例更令人惊叹,几乎每一段都出现经典性语言,把新闻现象的内在联系揭示得一览无余。前人的范例告诉我们,从具体抽象出真理的确定性,是用一套抽象的话语模式掠取现象的必然性,在思维形式上达到逻辑的内化,否则新闻理论就不够格。

三、述语形态与新闻理论的科学化

新闻理论达到理论规格,并使其真正科学化,不能不是个巨大的创新工程。一方面需要改变形式上就事论事的表述方法,另一方面要克服内涵上的“时事报告”和“思想教育”的“日常话”内容。对记者的时事报告和思想教育都是需要的,但它不是理论素养的有效构成,只有用特定述语阐明原理及其确证方法,才是新闻理论研究的主要任务。

理论层次的科学认识,是从客体的内在联系反映客体,通过对经验知识的理性加工再现这种联系,“把可以看见的、仅仅是表面的运动归结为内部的现实的运动”。⑦在理论知识中,感性的东西虽然已不同于经验,但它仍然是理论抽象的基础,必须提升到理性高度。正因为如此,新闻理论离不开经验,离不开崭新的趋势为它提供的丰富思想,但也不能环绕经验认识表达体验性的话语,事实上,一些新闻理论著述中的观点远远落后于今天新闻实践的发展,所谓“经验描述”根本不具有现实性,而是远离科学的历史话语的无效重复。绝大多数“经验”成为时代的弃物,理论的科学化就成了“空壳”。科学的理论新闻学既要概括人类广泛、丰富、长期的新闻实践活动,又要经受最新实践的检验,用一系列抽象的述语揭示普遍规律;即使特殊规律也要在理性层面上加以确证,提供现实经验无法提供的东西,这就需要用同时代吻合的崭新的话语体系表述理论建构。

新闻理论包括知性与理性、知识和原理。知性一般是指“有什么”、“是什么”,理性则是指“为什么”,“何为是非”。知性和理性有时并不统一,二者的统一才形成科学理论。黑格尔认为,知性的特点是坚持固定的特性和各种特性间的区别,凭借理智对具体的对象持分离的观点,把人们知觉中的多样性内容进行分解,使它们变成简单的概念、片面的规定、稀薄的抽象。⑧知性达到的只是新闻活动的具体性,不能反映事物的整体、本质和内在联系,给理论概括只是提供了基础。这类经验述语把个体性和特殊性统摄于自身时,却拆散了事物多样性的统一,使内在联系变成松散的外在关系。排斥知性是错误的,但以知性冒充理性也会导致简单化和概念化的倾向。科学理论作为系统化的理性体系,是让若干知性与事实内在地联系在一起,把新闻活动的经验层次提升为公设并获得抽象话语的深化,使理论最终得以在实践中获得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