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传教士安保罗的儒学观(一)
详细内容
摘 要:西方传教士是中西交通史上最早具备条件对中西文化进行较为深入、系统的比较研究的群体。为了宣教的需要,他们对中国传统文化、对儒学进行了深入的探究。这种非儒家文化圈的知识分子对以儒学为核心的传统文化的思考,作为一种来自异域文化的比较审视、旁观照察,对我们体认儒学历史文化的价值是有重要借鉴作用。
关键词:传教士;儒学;基督教;伦理观
一、安保罗对儒学中上帝观的认识
以神为本与以人为本、重来世与重此生是基儒争论的最大歧异,因而儒学中的天帝观、鬼神观与灵魂观成为来华传教士非议的焦点之一,也是传教士以基督教“补儒”的主要地方。安保罗在《孟子本义官话》为《孟子·离娄下》中的“以祀上帝”一句作注解时,用了将近7600字的篇幅对中国古代典籍中的“上帝”一词进行梳理和分析。他从《四书》中整理出的“上帝”一词共有8处。在《五经》中整理出145处。在此处所列的并不完全,有一些重复出现的原文就不再引述。安保罗细细的查考上文聚集“上帝”一词的每一句话,并进行了详细的论证和解释,又从其中总结出中国古人所论的上帝的主要属性,具体表现为12条:“上帝是至高至尊审判世界的主;上帝是独一无二的上帝;上帝的位是在天;上帝是造化之主,是万物之根源;上帝权柄是很大,管理天地;上帝定断立人做君王;上帝爱惜并保护万民;上帝是圣洁的神;上帝喜悦仁义;上帝赏善罚恶;上帝赦免悔罪改过之人;上帝是灵睿之神。” 这些言词不仅“可以明知古人实在认识上帝”,而且可以清晰地了解到中国人不独相信上帝的存在,而且对上帝的观念,和基督教的信仰有众多的相同之处。但是两者之间的殊异也确实很大。安保罗根据基督教“专拜上帝”的教义,对儒教“兼拜各神”与“敬拜祖宗”等进行了批驳,他指出,“儒教则知有上帝,且知上帝之有命”,但“儒教论上帝不甚清晰。虽知有上帝,乃与天及鬼神浑言之,而未明辩之。使人崇拜天与鬼神,而忘其拜上帝。且不知上帝为天之主,独一无二之真神……彼虽知有上帝,而皆未指明上帝为至尊无对者也。”他还强调说:“儒教于敬拜上帝之外,兼拜各神。故如《诗》云‘怀柔百神。’《书》云:‘遍于群神。’诸如此类,皆谬误之最甚者。”又认为祭祖“是以上帝之尊荣归于先人,视先人如无所不在之上帝”,“所以祀先之义,皆虚妄也。且不独虚妄,各种之弊,亦因之而出焉。”他举例说,譬如,在《书经·虞书》中记载:当尧帝要传位于舜时,一方面“肆类于上帝”,另一方面又“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书经·虞书》),祭也;“六宗”,谓“寒、署、日、月、星、水”等自然现象;“望”,遥祭,祭山川;“遍于群神”,则更是普遍的祭及一切的神“灵”,甚至也包括先人圣贤在内。也就是说,即拜上帝,又拜被造之物。这和基督教的教义不免相去甚远。
安保罗认为,与基督教的上帝观相比,一方面,儒家文化关于神的观念过于零碎;孔子以含混不清的“天”的概念代替“上帝”的概念,且与鬼神观念含混不清,未明确上帝是唯一真神,导致无神论,或导致多神崇拜和鬼神迷信,祭拜祖先又导致许多的弊端。另一方面,基督教中每人都可以崇拜上帝,接受上帝的恩惠和爱,也把赞美和感谢献给上帝。而儒家的祭天却只是皇帝与官府的特权,使大众与神颇为疏远等等。由于这些缺失,儒学未能发展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普世的、永恒的 唯一真神的完整上帝概念。
二、安保罗对儒学中人性观的认识
安保罗依据对《孟子》的考察,认为,“孟子的性本善与基督教论人性之道实在可以相合”。他解释说,孟子的“性本善”包括两方面的含义:一是孟子的“性本善”不是今时世人实在所有的心地,即现代人所说的气质之性。孟子的人本性是昊天上帝本来与人所禀赋的意向,这个本来的意向孟子认为是向善的,如水常常要向下一样。安保罗进一步解释说,因为我们都有天理在心里,这个天理仿佛勉励我们向善,这就是我们的本性。且这个本性,并不是人自身发现的某种优秀的品性,而是表明我们按照是非之心所该当具备的标准。人都有而且应该有这个是非之心。因为上帝本来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人,这个“形象”就是上帝赐给人的向善的本性。但是由于“本来被造之人”即人类始祖亚当、夏娃,悖逆上帝并累及一切的后裔于罪中,此后至今,虽然上帝的形象在人内暗昧而不显然,但上帝给人的形象的踪迹还存留在人心里。二是孟子的“性本善”也不是说今时的世人实在是善的,而是认为现今之人都是失去了赤子之心。也就是说,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虽人皆有之,但只有人不断的寻求才可以得到,如果人不停的放弃就丢失了。
三、安保罗对儒学中伦理观的认识
安保罗也极力调和基督教与儒教的会通之处。他认为,儒家伦理以人伦之道为首要,称为“五常”和“五伦”,即仁义礼智信与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与基督教所言极相吻合,也为传教士所接受和赞赏。他指出,孔子所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是基督教倡导的个体之人“守身之金箴”,耶稣教导其门徒“无论何事,你们愿人怎样待你们,你们就怎样待人”,这句东西方文化共喻的金玉箴言,概括为一个字就是“恕”。另外,安保罗还强调指出,善道在“儒书中班班可考”。以上这些在基督教里令人赞美和欣悦的。
安保罗从基督教的文化视野出发提出儒家伦理中存在的主要问题:儒教五伦之道故为善道,但“差谬”之处也为数不少。除了传教士们普遍认为儒家思想中缺乏神与人的伦理关系外,安保罗还指出,就中国和世界范围来说,中国人常说“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其实,中国只是世界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且其他各国的政治、法律、教育等政令之完善都在中国之上;就家庭关系来说,父母教养孩童要符合上帝的旨意,如若管教不严、懈怠,上帝则向父母问责;就婚姻关系说,丈夫要爱妻子。但儒教中“最大之谬”就是“娶妾”,这不但违背上帝之命令,而且实在对国家和对家庭、子女存有极大的隐患。他举例说,五洲之内凡有准行此例的国家皆是国力衰微,每况愈下。而且中国的妇女格外受歧视,如轻易休妻等;就妇女在家庭中的重要地位来说,他强调妇女应当受教育,一是因为妻子不仅相夫,而且还要教育子女。
安保罗的结论是儒学伦理有值得称道的地方,但如果不发展出对上帝负责的教义,其道德力量就无立足之处,就不能使它的人民获得新生。因此,在基督教伦理前,儒家伦理仍被凸现了劣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