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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最后一幕台词话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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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一】雷雨最后一幕台词话剧《雷雨》话剧剧本(第四幕及尾声)

第四幕

景--周宅客厅内。半夜两点钟的光景。

开幕时,周朴园一人坐在沙发上,读文件;旁边燃着一个立灯,四周是黑暗的。

外面还隐隐滚着雷声,雨声浠沥可闻,窗前帷幕垂了下来,中间的门紧紧地掩了,由门上玻璃望出去,花园的景物都掩埋在黑暗里,除了偶尔天空闪过一片耀目的电光,蓝森森的看见树同电线杆,一瞬又是黑漆漆的。

朴(放下文件,呵欠,疲倦地伸一伸腰)来人啦!(取眼镜,擦目,声略高)来人!(擦眼镜,走到左边饭厅门口,又恢复平常的声调)这儿有人么?(外面闪电,停,走到右边柜前,按铃。无意中又望见侍萍的相片,拿起,戴上眼镜看。)

[仆人上。

仆老爷!朴我叫了你半天。仆外面下雨,听不见。朴(指钟)钟怎么停了?仆(解释地)每次总是四凤上的,今天她走了,这件事就忘了。朴什么时候了?仆嗯,--大概有两点钟了。朴刚才我叫帐房汇一笔钱到济南去,他们弄清楚没有?仆您说寄给济南一个,一个姓鲁的,是么?朴嗯。仆预备好了。

[外面闪电,朴园回头望花园。

朴藤萝架那边的电线,太太叫人来修理了么?仆叫了,电灯匠说下着大雨不好修理,明天再来。朴那不危险么?朴可不是么?刚才大少爷的狗走过那儿,碰着那根电线,就给电死了。现在那儿已经用绳子圈起来,没有人走那儿。朴哦。--什么,现在几点了?仆两点多了。老爷要睡觉么?朴你请太太下来。仆太太睡觉了。朴(无意地)二少爷呢?仆早睡了。朴那么,你看看大少爷。仆大少爷吃完饭出去,还没有回来。

[沉默半晌。

朴(走回沙发坐下,寂寞地)怎么这屋子一个人也没有?仆是,老爷,一个人也没有。朴今天早上没有一个客来。仆是,老爷。外面下着很大的雨,有家的都在家里呆着。朴(呵欠,感到更深的空洞)家里的人也只有我一个人还在醒着。仆是,差不多都睡了。朴好,你去吧。仆您不要什么东西么?朴我不要什么。

[仆人由中门下,朴园站起来,在厅中来回沉闷地踱着,又停在右边柜前,拿起侍萍的相片。开了中间的灯。

[冲由饭厅上。

冲(没想到父亲在这儿)爸!朴(露喜色)你--你没有睡?冲嗯。朴找我么?冲不,我以为母亲在这儿。朴(失望)哦--你母亲在楼上。冲没有吧,我在她的门上敲了半天,她的门锁着。--是的,那也许。--爸,我走了。朴冲儿,(冲立)不要走。冲爸,您有事?朴没有。(慈爱地)你现在怎么还不睡?冲(服从地)是,爸,我睡晚了,我就睡。朴你今天吃完饭把克大夫给的药吃了么?冲吃了。朴打了球没有?冲嗯。朴快活么?冲嗯。朴(立起,拉起他的手)为什么,你怕我么?冲是,爸爸。朴(干涩地)你像是有点不满意我,是么?冲(窘迫)我,我说不出来,爸。

[半晌。

[朴园走回沙发,坐下叹一口气。招冲来,冲走近。

朴(寂寞地)今天--呃,爸爸有一点觉得自己老了。(停)你知道么?冲(冷淡地)不,不知道,爸。朴(忽然)你怕你爸爸有一天死了,没有人照拂你,你不怕么?冲(无表情地)嗯,怕。朴(想自己的儿子亲近他,可亲地)你今天早上说要拿你的学费帮一个人,你说说看,我也许答应你。冲(悔怨地)那是我糊涂,以後我不会这样说话了。

[半晌。

朴(恳求地)后天我们就搬新房子,你不喜欢么?冲嗯。

[半晌。

朴(责备地望着冲)你对我说话很少。冲(无神地)嗯,我--我说不出,您平时总像不愿意见我们似的。(嗫嚅地)您今天有点奇怪,我--我--朴(不愿他向下说)嗯,你去吧!冲是,爸爸。

[冲由饭厅下。

[朴园失望地看着他儿子下去,立起,拿起侍萍的相片,寂寞地呆望着四周。关上立灯,面前书房。

[繁漪由中门上。不做声地走进来,雨衣上的是还在往下滴,发鬓有些湿。颜色是很惨白,整个面都像石膏的塑像。高而白的鼻粱,薄而红的嘴唇死死地刻在脸上,如刻在一个严峻的假面上,整个脸庞是无表情的。只有她的眼睛烧着心内疯狂的火,然而也是冷酷的,爱和恨烧尽了女人一切的仪态,她像是厌弃了一切,只有计算着如何报复的心念在心中起伏。

[她看见朴园,他惊愕地望着她。

繁(毫不奇怪地)还没睡么?(立在中门前,不动。)朴你?(走近她,粗而低的声音)你上哪儿去了?(望着她,停)冲儿找你一个晚上。繁(平常地)我出去走走。朴这样大的雨,你出去走?繁嗯,--(忽然报复地)我有神经病。朴我问你,你刚才在哪儿?繁(厌恶地)你不用管。朴(打量她)你的衣服都湿了,还不脱了它。繁(冷冷地,有意义地)我心里发热,我要在外面冰一冰。朴(不耐烦地)不要胡言乱话的,你刚才究竟上哪儿去了?繁(无神地望着他,清楚地)在你的家里!朴(烦恶地)在我的家里?繁(觉得报复的快感,微笑)嗯,在花园里赏雨。朴一夜晚。繁(快意地)嗯,淋了一夜晚。

[半晌,朴园惊疑地望着她,繁漪像一座石像似的仍站在门前。

朴繁漪,我看你上楼去歇一歇吧。繁(冷冷地)不,不,(忽然)你拿的什么?(轻蔑地)哼,又是那个女人的相片!(伸手拿)。朴你可以不看,萍儿的母亲的。繁(抢过去了,前走了两步,就向灯下看)萍儿的母亲很好看。

[朴园没有理她,在沙发上坐下。

繁我问你,是不是?朴嗯。繁样子很温存的。朴(眼睛望着前面)繁她很聪明。朴(冥想)嗯。繁(高兴地)真年青。朴(不自觉地)不,老了。繁(想起)她不是早死了么?朴嗯,对了,她早死了。繁(放下相片)奇怪,我像是杂哪儿见过似的。朴(抬起头,疑惑地)不,不会吧。--你在哪儿见过她吗?繁(忽然)她的名字很雅致,侍萍####就是有点丫头气。朴好,我看不睡去吧。(立起,把相片拿起来。)繁拿这个做什么?朴后天搬家,我怕掉了。繁不,不,(从他手中取过来)放在这儿一晚上,(怪样地笑)不会掉的,我替你守着她。(放在桌上)朴不要装疯!你现在有点胡闹!繁我是疯了。请你不用管我。朴(愠怒)好,你上楼去吧,我要一个人在这儿歇一歇。繁不,我要一个人在这儿歇一歇,我要你给我出去。朴(严厉地)繁漪,你走,我叫你上楼去!繁(轻蔑地)不,我不愿意。我告诉你(暴躁地)我不愿意!

[半晌。

朴(低声)你要注意这儿,(指头)记着克大夫的话,他要你静静地,少说话。明天克大夫还来,我已经替你请好了。繁谢谢你!(望着前面)明天?哼!

[萍低头由饭厅走出,神色忧郁,走向书房。

朴萍儿。萍(抬头,惊讶)爸!您还没有睡。朴(责备地)怎么,现在才回来。萍不,爸,我早回来,我出去买东西去了。朴你现在做什么?萍我到书房,看看爸写的介绍信在那儿没有。朴你不是明天早车走么?萍我忽然想起今天夜晚两点半钟有一趟车,我预备现在就走。繁(忽然)现在?萍嗯。繁(有意义地)心里就这样急么?萍是,母亲。朴(慈爱地)外面下着大雨,半夜走不大方便吧?萍这时艘,明天日初到,找人方便些。朴信就在书房桌上,你要现在走也好。(萍点头,走向书房)你不用去!(向繁漪)你到书房把信替他拿来。繁(看朴园,不信任地)嗯!

[繁漪进书房。

朴(望繁出,谨慎地)她不愿上楼,回头你先陪她到楼上去,叫底下人伺候她睡觉。萍(无法地)是,爸爸。朴(更小心)你过来!(萍走近,低声)告诉底下人,叫他们小心点,(烦恶地)我看她的病更重,刚才她忽然一个人出去了。萍出去了?朴嗯。(严厉地)在外面淋了一夜晚的雨,说话也非常奇怪,我怕这不是好现象。--(觉得恶兆来了似的)我老了,我愿意家里平平安安地……萍(不安地)我想爸爸只要把事不看得太严重了,事情就会过去的。朴(畏缩地)不,不,有些事简直是想不到的。天意很--有点古怪:今天一天叫我忽然悟到为人太--太冒险,太--太荒唐:(疲倦地)我累得很。(如释重负)今天大概是过去了。(自慰地)我想以後--不该,再有什么风波。(不寒而傈地)不,不该!

[繁漪持信上。

繁(嫌恶地)信在这儿!朴(如梦初醒,向萍)好,你走吧,我也想睡了。(振起喜色)嗯!后天我们一定搬新房子,你好好地休息两天。繁(盼望他走)嗯,好。

[朴园由书房下。

繁(见朴园走出,阴沉地)这么说你是一定要走了。萍(声略带愤)嗯。繁(忽然急躁地)刚才你父亲对你说什么?萍(闪避地)他说要我陪你上楼去,请你睡觉。繁(冷笑)他应当觉几个人把我拉上去,关起来。萍(故意装做不明白)你这是什么意思?繁(迸发)你不用骗我。我知道。我知道,(辛酸地)他说我是神经病。疯子,我知道他,要你这样看我,他要什么人都这样看我。萍(心悸)不,你不要这样想。繁(奇怪的神色)你?你也骗我?(低声,阴郁地)我从你们的眼神看出来,你们父子都愿我快成疯子!(刻毒地)你们--父亲同儿子--偷偷在我背後说冷话,说我,笑我,在我背後计算着我。萍(镇静自己)你不要神经过敏,我送你上楼去。繁(突然地,高声)我不要你送,走开!(抑制着,恨恶地,低声)我还用不着你父亲偷偷地,背着我,叫你小心,送一个疯子上楼。萍(抑制着自己的烦嫌)那么,你把信给我,让我自己走吧。繁(不明白地)你上哪儿?萍(不得已地)我要走,我要收拾我的东西。繁(忽然冷静地)我问你,你今天晚上上哪儿去了?萍(敌对地)你不用问,你自己知道。繁(低声,恐吓地)到底你还是到她那儿去了。

[半晌,繁漪望萍,萍低头。

萍(断然,阴沉地)嗯,我去了,(挑战地)你要怎么样?繁(软下来)不怎么样。(强笑)今天下午的话我说错了,你不要怪我。我只问你走了以後,你预备把她怎么样?萍以後?--(冒然地)我娶她!繁(突如其来地)娶她?萍(决定地)嗯。繁(刺心地)父亲呢?萍(淡然)以後再说。繁(神秘地)萍,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萍(不明白)什么?繁(劝诱他)如果今天你不走,你父亲那儿我可以替你想法子。萍不必,这件事我认为光明正大,我可以更任何人谈。--她--她不过就是穷点。繁(愤然)你现在说话很像你的弟弟。--(忧郁地)萍!萍干什么?繁(阴郁地)你知道你走了以後,我会怎么样?萍不知道。繁(恐惧地)你看看你的父亲,你难道想像不出?萍我不明白你的话。繁(指自己的头)就在这儿:你不知道么?萍(似懂非懂地)怎么讲?繁(好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情)第一,那位专家,克大夫免不了会天天来的,要我吃药,逼着我吃药,吵吵吵吵吵,吵吵场渐渐伺候着我的人一定多,守着我,像个怪物似的守着我。他们--萍(烦)我劝你,不要这样胡想,好不好?繁(不顾地)他们渐渐学会了你父亲的话,“小心,小心点,她有点疯病!”到处都偷偷地在我背後低着声音说话。叽咕着,慢慢地无论谁都要小心点,不敢见我,最後铁链子锁着我,那我真成了疯子。萍(无办法)唉!(看表)不早了,给我信吧,我还要收拾东西呢。繁(恳求地)萍,这不是不可能的。(乞怜地)萍,你想一想,你就一点--就一点无动于衷么?萍你--(故意恶狠地)你自己要走这一条路,我有什么办法?繁(愤怒地)什么,你忘记你自己的母亲也被你父亲气死的么?萍(一了百了,更狠毒地激惹她)我母亲不像你,她懂得爱!她爱自己的儿子,她没有对不起我父亲。繁(爆发,眼睛射出疯狂的火)你有权利说这种话么?你忘了就在这屋子,三年前的你么?你忘了你自己才是个罪人:你忘了,我们--(突然,压制自己,冷笑)哦,这是过去的事,我不提了。(萍低头,身发颤,坐沙发上,悔恨抓着他的心,面上筋肉成不自然的拘挛。她转向他,哭声,失望地说着。)哦,萍,好了。这一次我求你,最後一次求你。我从来不肯对人这样低声下气说话,现在我求你可怜可怜我,这家我再也忍受不住了。(哀婉地诉出)今天这一天我受的罪过你都看见了,这样子以後不是一天,是整月,整年地,以至到我死,才算完。他厌恶我,你的父亲:他知道我明白他的底细,他怕我。他愿意人人看我是怪物,是疯子,萍!--萍(心乱)你,你别说了。繁(急迫地)萍,我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没有一个可信的人,我现在求你,你先不要走--萍(躲闪地)不,不成。繁(恳求地)即使你要走,你带我也离开这儿--萍(恐惧地)什么。你简直胡说!繁(恳求地)不,不,你带我走,--带我离开这儿,(不顾一切地)日后,甚至于你要把四凤接来--一块儿住,我都可以,只要###(热烈地)只要你不离开我。萍(惊惧地望着她,退后,半晌,颤声)我--我怕你真疯了!繁(安慰地)不,你不要这样说话。只有我明白你,我知道你的弱点,你也知道我的。你什么我都清楚。(诱惑地笑,向萍奇怪地招着手,更诱惑地笑)你过来,你--你怕什么?萍(望着她,忍不住地狂喊出来)哦,我不要你这样笑!(更重)不要你这样对我笑!(苦恼地打着自己的头)哦,我恨我自己,我恨,我恨我为什么要活着。繁(酸楚地)我这样累你么?然而你知道我活不到几年了。萍(痛苦地)你难道不知道这种关系谁听着都厌恶么?你明白我每天喝酒胡闹就因为自己恨,--恨我自己么?繁(冷冷地)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我不这样看,我的良心不是这样做的。(郑重地)萍,今天我做错了,如果你现在听我的话,不离开家;我可以再叫四凤回来的。萍什么?繁(清清楚楚地)叫她回来还来得及。萍(走到她面前,声沉重,慢说)你跟我滚开!繁(顿,又缓缓地)什么?萍你现在不像明白人,你上楼睡觉去吧。繁(明白自己的命运)那么,完了。萍(疲惫地)嗯,你去吧。繁(绝望,沉郁地)刚才我在鲁家看见你同四凤。萍(惊)什么,你刚才是到鲁家去了?繁(坐下)嗯,我在他们家附近站了半天。萍(悔惧)什么时候你在那里?繁(低头)我看着你从窗户进去。萍(急切)你呢?繁(无神地望着前面)就走到窗户前面站着。萍那么有一个女人叹气的声音是你么?繁嗯。萍后来,你又在那里站多半天?繁(慢而清朗地)大概是直等到你走。萍哦!(走到她身后,低声)那窗户是你关上的,是么?繁(更低的声音,阴沉地)嗯,我。萍(恨极,恶毒地)你是我想不到的一个怪物!繁(抬起头)什么?萍(暴烈地)你真是一个疯子!繁(无表情地望着他)你要怎么样?萍(狠恶地)我要你死!再见吧!

[萍由饭厅急走下,门猝然地关上。

繁(呆滞地坐了一下,望着饭厅的门。瞥见侍萍的相片,拿在手上,低叹,阴郁地)这是你的孩子!(缓缓扯下硬卡片贴的像纸,一片地撕碎。沉静地立起来,走了两步。)奇怪,心里安静的很!

[中门轻轻推开,繁漪回头,鲁贵缓缓地走进来。他的狡黠地的眼睛,望着她笑着。

贵(鞠躬#身略弯)太太,您好。繁(略惊)你来做什么?贵(假笑)跟您请安来了。我在门口等了半天。繁(镇静)哦,你刚才在门口?贵(低声)对了。(更神秘地)我看见大少爷正跟您打架,我--(假笑)我就没敢进来。繁(沉静地,不为所迫)你原来要做什么?贵(有把握地)原来我倒是想报告给太太,说大少爷今天晚上喝醉了,跑到我们家里去。现在太太既然是也去了,那我就不必多说了。繁(嫌恶地)你现在想怎么样?贵(倨傲地)我想见见老爷。繁老爷睡觉了,你要见他什么事?贵没有什么事,要是太太愿意办,不找老爷也可以。--(着重,有意义地)都看太太要怎么样。繁(半晌,忍下来)你说吧,我也可以帮你的忙。贵(重复一遍,狡黠地)要是太太愿做主,不叫我见老爷,多麻烦(假笑)那就大家都省事了。繁(仍不露声色)什么,你说吧。贵(谄媚地)太太做了主,那就是您积德了。--我们只是求太太还赏饭吃。繁(不高兴地)你,你以为我--(转缓和)好,那也没有什么。贵(得意地)谢谢太太。(伶俐地)那么就请太太赏个准日子吧。繁(爽快地)你们在搬了新房子后一天来吧。贵(行礼)谢谢太太恩典!(忽然)我忘了,太太,你没见着二少爷么?繁没有。贵您刚才不是叫二少爷赏给我们一百块钱么?繁(烦厌地)嗯?贵(婉转地)可是,可是都叫我们少爷回了。繁你们少爷?贵(解释地)就是大海--我那个狗食的儿子。繁怎么样?贵(很文雅地)我们的侍萍,实在还不知道呢。繁(惊,低声)侍萍?(沉下脸)谁是侍萍?贵(以为自己被轻视了,侮慢地)侍萍几是侍萍,我的家里的--,就是鲁妈。繁你说鲁妈,她叫侍萍?贵(自夸地)她也念过书。名字是很雅气的。繁“侍萍”,那两个字怎么写,你知道么?贵我,我,(为难,勉强笑出来)我记不得了。反正那个萍字是跟大少爷名字的萍我记得是一样的。繁哦!(忽然把地上撕破的相片碎片拿起来对上,给他看)你看看,这个人你认不认识?贵(看了一会,抬起头)你认识,太太。繁(急切地)你认识的人没有一个像她的么?(略停)你想想看,往近处想。贵(抬头)没有一个,太太,没有一个。(突然疑惧地)太太,您怎么?繁(回想,自己疑惑)多半我是胡思乱想。(坐下)贵(贪婪地)啊,太太,您刚才不是赏我们一百块钱么?可是我们大海又把钱回了,你想--

[中门渐渐推开。

贵(回头)谁?

[大海由中门进,衣服俱湿,脸色阴沉,眼不安地向四面望,疲倦,愤恨在他举动里显明地露出来。繁漪惊讶地望着他。

大(向鲁贵)你在这儿!贵(讨厌他的儿子)嗯,你怎么进来的?大(冰冷)铁门关着,叫不开,我爬墙进来的。贵你现在来这儿干什么?不看看你妈找四凤怎么样了?大(用一块湿手巾擦着脸上的雨水)四凤没找着,妈在门外等着呢。(沉重地)你看见四凤了么?贵(轻蔑)没有,我没有看见,(觉得大海小题大作,烦恶地皱着眉毛)不要管她,她一回儿就会回家。(走近大海)你跟我回家去。周家的事情也办妥了,都完了,走吧!大我不走。贵你要干什么?大你也别走,--你先跟我把这儿大少爷叫出来,我找不着他。贵(疑惧地,摸着自己的下巴)你要怎么样?我刚弄好,你是又要惹祸?大(冷静地)没有什么,我只想跟他谈谈。贵(不信地)我看你不对,你大概又要--大(暴躁地,抓着鲁贵的领口)你找不找?贵(怯弱地)我找,我找,你先放下我。大好,(放开他)你去吧。贵大海,你,你得答应我,你可是就跟大少爷说两句话,你不会--大嗯,我告诉你,我不是打架来的。贵真的?大(可怕地走到鲁贵的面前,低声)你去不去?贵我,我,大海,你,你--繁(镇静地)鲁贵,你去叫他出来,我在这儿,不要紧的。贵也好,(向大海)可是我请完大少爷,我就从那门走了,我,(笑)我有点事。大(命令地)你叫他们把门开开,让妈进来,领她在房里避一避雨。贵好,好,(向饭厅下)完了,我可有事,我就走了。大站住!(走前一步,低声)你进去,要是不找他出来就一人跑了,你可小心我回头在家里,--哼!贵(生气)你,你,你,--(低声,自语)这个小王八蛋!(没法子,走进饭厅下。)繁(立起)你是谁?大(粗卤地)四凤的哥哥。繁(柔声)你是到这儿来找她么?你要见我们大少爷么?大嗯。繁(眼色阴沉沉)我怕他会不见你。大(冷静地)那倒许。繁(缓缓地)听说他现在就要上车。大(回头)什么!繁(阴沉地暗示)他现在就要走。大(愤怒地)他要跑了,他--繁嗯,他--

[萍由饭厅上,脸上有些慌,他看见大海,勉强地点一点头,声音略有点颤,他极力在镇静自己。

萍(向大海)哦!大好。你还在这儿。(回头)你叫这位太太走开,我有话要跟你一个人说。萍(望着繁漪,她不动,再走到她的面前)请您上楼去吧。繁好!(昂首由饭厅下)

[半晌。二人都紧紧握着拳,大海愤愤地望着他,二人不动。

萍(耐不住,声略颤)没想到你现在到这儿来。大(阴沉沉)听说你要走。萍(惊,略镇静,强笑)不过现在也赶得上,你来得还是时候,你预备怎么样?我已经准备好了。大(狠恶地笑一笑)你准备好了?萍(沉郁地望着他)嗯。大(走到他面前)你!(用力地击着萍的脸,方才的创伤又破,血向下流)萍(握着拳抑制自己)你,你,--(忍下去,由袋内抽出白绸手绢擦脸上的血)大(切齿地)哼?现在你要跑了!

[半晌。

萍(压下自己的怒气,辩白地,故意用低沉的声音)我早有这个计划。大(恶狠地笑)早有这个计划?萍(平静下来)我以为我们中间误会太多。大误会?(看自己手上的血,擦在身上)我对你没有误会,我知道你是没有血性,只顾自己的一个十足的混蛋。萍(柔和地)我们两次见面,都是我性子最坏的时候,叫你得着一个最坏的印象。大(轻蔑地)不用推托,你是个少爷,你心地混帐!你们都是吃饭太容易,有劲儿不知道怎样使,就拿着穷人家的女儿开开心,完了事可以不负一点儿责任。萍(看出大海的神气,失望地)现在我想辩白是没有用的。我知道你是有目的而来的。(平静地)你把你的枪或者刀拿出来吧。我愿意任你收拾我。大(侮蔑地)你会这样大方,--在你家里,你很聪明!哼,可是你不值得我这样,我现在还不愿意拿我这条有用的命换你这半死的东西。萍(直视大海,有勇气地)我想你以为我现在是怕你。你错了,与其说我怕你,不如说我怕我自己;我现在做错了一件事,我不愿意做错第二件事。大(嘲笑地)我看像你这种人活着就错了。刚才要不是我的母亲,我当时就宰了你!(恐吓地)现在你的命还在我的手心里。萍我死了,那是我的福气。(辛酸地)你以为我怕死,我不#####恨活着,我欢迎你来。我够了,我是活厌了的人。大(厌恨地)哦,你--活厌了,可是你还拉着我年青的糊涂妹妹陪着你,陪着你。萍(无法,强笑)你说我自私么?你以为我是真没有心肝,跟她开心就完了么?你问问你的妹妹,她知道我是真爱她。她现在就是我能活着的一点生机。大你倒说得很好!(突然)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娶她?萍(略顿)那就是我最恨的事情。我的环境太坏。你想想我这样的家庭怎么允许有这样的事。大(辛辣地)哦,所以你就可以一面表示你是真心爱她,跟她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可以,一面你还得想着你的家庭,你的董事长爸爸。他们叫你随便就丢掉她,再娶一个门当户对的阔小姐来配你,对不对?萍(忍耐不下)我要你问问四凤,她知道我这次出去,是离开了家庭,设法脱离了父亲,有机会好跟她结婚的。大(嘲弄)你推得好。那么像你深更半夜的,刚才跑到我家里,你怎样推托呢?萍(迸发,激烈地)我所说的话不是推托,我也用不着跟你推托,我现在看你是四凤的哥哥,我才这样说。我爱四凤,她也爱我,我们都年青,我们都是人,两个人天天在一起,结果免不了有点荒唐。然而我相信我以後会对得起她,我会娶她做我的太太,我没有一点亏待她的地方。大这么,你反而很有理了。可是,董事长大少爷,谁相信你会爱上一个工人的妹妹,一个当老妈子的穷女儿?萍(略顿,嗫嚅)那,那--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有一个怒容逼着我,激成我这样的。大(紧张地,低声)什么,还有一个女人?萍嗯,就是你刚才见过那位太太。大她?萍(苦恼地)她是我的继母!--哦,我压在心里多少年,我当谁也不敢说--她念过书,她受了很好的教育,她,她,--她看见我就跟我发生感情,她要我--(突停)--那自然我也要负一部分责任。大四凤知道么?萍她知道,我知道她知道。(含着苦痛的眼泪,苦闷地)那时我太糊涂,以後我越过越怕,越恨,越厌恶。我恨这中不自然的关系,你懂么?我要离开她,然而她不放松我。她拉着我,不放我,她是个鬼,她什么都不顾忌。我真活厌了,你明白么?我喝酒,胡闹,我只要离开她,我死都愿意。她叫我恨一切受过好教育,外面都装得正经的女儿。过后我见着四凤,四凤叫我明白,叫我又活了一年。大(不觉吐出一口气)哦!萍这些话多少年我对谁也说不出的,然而。(缓慢地)奇怪,我忽然跟你说了。大(阴沉地)那大概是你父亲的报应。萍(没想到,厌恶地)你,你胡说!(觉得方才太冲动,对一个这么不相识的人说出心中的话。半晌,镇静下,自己想方才突出的原因,忽然,慢慢地)我告诉你,因为我认你是四凤的哥哥,我要你相信我的诚心,我没有一点骗她。大(略露善意)那么你真心预备要四凤么?你知道四凤是个傻孩子,她不会再嫁第二个人。萍(诚恳地)嗯,我今天走了,过了一两个月,我就来接她。大可是董事长少爷,这样的话叫人相信么?萍(由衣袋取出一封信)你可以看这封信,这是我刚才写给她的,就说的这件事。大(故意闪避地)用不着给我看,我--没有功夫!萍(半晌,抬头)那我现在没有什么旁的保证,你口袋里那件杀人的家伙是我的担保。你再不相信我,我现在人还是在你手里。大(辛酸地)周大少爷,你想想这样我完了么?(恶狠地)你觉得我真愿意我的妹妹嫁给你这种东西么?(忽然拿出自己的手枪来)萍(惊慌)你要怎么样?大(恨恶地)我要杀了你,你父亲虽坏,看着还顺眼。你真是世界上最用不着,子没有劲的东西。萍哦。好,你来吧!(骇惧地闭上目)大可是--(叹一口气,递手枪与萍)你还是拿去吧。这是你们矿上的东西。萍(莫明其妙地)怎么?(接下枪)大(苦闷地)没有什么。老太太们最糊涂。我知道我的妈。我妹妹是她的命。只要你能够叫四凤好好地活着,我只好不提什么了。

[萍还想说话,大海挥手,叫他不必再说,萍沉郁地到桌前把枪放好。

大(命令地)那么请你把我的妹妹叫出来吧。萍(奇怪)什么?大四凤啊--她自然在你这儿。萍没有,没有。我以为她在你们家里呢。大(疑惑地)那奇怪,我同我妈在雨里找了她两个多钟头,不见她。我想自然在这儿萍(担心)她在雨里走了两个钟头,她--没有到旁的地方去么?大(肯定地)半夜里她会到哪儿去?萍(突然恐惧)啊,她不会--(坐下呆望)大(明白)你以为--不,她不会,(轻蔑地)不小想她没有这个胆量。萍(颤抖地)不,她会的,你不知道她。她爱脸,她性子强,她--不过她应当先见我,她(仿佛已经看见她溺在河里)不该这样冒失。

[半晌。

大(忽然)哼,你装得好,你想骗过我,你?--她在你这儿!她在你这儿!

[外面远处口哨声。

萍(以手止之)不,你不要嚷。(哨声近,喜色)她,她来了,我听见她!大什么?萍这是她的声音,我们每次见面,是这样的。大她在这儿?萍大概就在花园里?

[萍开窗吹哨,应声更近。

萍(回头,眼含着眼泪,笑)她来了!

[中门敲门声。

萍(向大海)你先暂时在旁边屋子躲一躲,她没想到你在这儿。我想她再受不得惊了。

[忙引大海至饭厅门,大海下。

外面的声音(低)萍!萍(忙跑至中门)凤儿!(开门)进来!

[四凤由中门进,头发散乱,衣服湿透,眼泪同雨水流在脸上,眼角黏着淋漓的鬓发,衣裳贴着皮肤,雨后的寒冷逼着她发抖,她的牙齿上下地震战着。她见萍如同失路的孩子再见着母亲呆呆地望着他。

四萍!萍(感动地)凤!四(胆怯地)没有人儿?萍(难过,怜悯地)没有。(拉着她的手)四(放胆地)哦!萍!(抱着萍抽咽)萍(如许久未见她)你怎样,你怎样会这样?你怎样会找着我?(止不住地)你怎样进来的?四我从小门偷进来的。萍凤,你的手冰凉,你先换一换衣服。四不,萍,(抽咽)让我先看看你。萍(引她到沙发。坐在自己一旁,热烈地)你,你上哪儿去了,凤?四(看着他,含着眼泪微笑)萍,你还在这儿,我好像隔了多年一样。萍(顺手拿起沙发上的一条紫线毯给她围上)我可怜的凤儿,你怎么这样傻,你上哪儿去了?我的傻孩子!四(擦着眼泪,拉着萍的手,萍蹲在旁边)我一个人在雨里跑,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天上打着雷,前面我只看见模模糊糊的一片;我什么都忘了,我像是听见妈在喊我,可是我怕,我拼命地跑,我想找着我们门口那一条河跳。萍(紧握着四凤的手)凤!四--可是不知怎么绕来绕去我总找不着。萍哦,凤,我对不起你,原谅我,是我叫你这样,你原谅我,你不要怨我。四萍,我怎样也不会怨你的,我糊糊涂涂又碰到这儿,走到花园那电线杆底下,我忽然想死了。我知道一碰那根电线,我就可以什么都忘了。我爱我的母亲,我怕我刚才对她起誓,我怕她说我这么一声坏女儿,我情愿不活着。可是,我刚要碰那根电线,我忽然看见你窗户的灯,我想到你在屋子里。哦,萍,我突然觉得,我不能就这样就死,我不能一个人死,我丢不了你。我想起来,世界大得很,我们可以走,我们只要一块儿离开这儿。萍啊,你--萍(沉重地)我们一块儿离开这儿?四(急切地)就是这一条路,萍,我现在已经没有家,(辛酸地)哥哥恨死我,母亲我是没有脸见的。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我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我只有你,萍(哀告地)你明天带我去吧。

[半晌。

萍(沉重地摇着头)不,不--四(失望地)萍!萍(望着她,沉重地)不,不--我们现在就走。四(不相信地)现在就走?萍(怜惜地)嗯,我原来打算一个人现在走,以後再来接你,不过现在不必了。四(不信地)真的,一块儿走么?萍嗯,真的。四(狂喜地,扔下线毯,立起,亲萍的手,一面擦着眼泪)真的,照照照照照,萍,你是我的救星,你是天底下顶好的人,你是我--哦,我爱你!(在他身上流泪)萍(感动地,用手绢擦着眼泪)凤,以後我们永远在一块儿了,不分开了。四(自慰地,在萍的怀里)嗯,我们离开这儿了,不分开了。萍(约束自己)好,凤,走以前我们先见一个人。见完他我们就走。四一个人?萍你哥哥。四哥哥?萍他找你,他就在饭厅里头。四(恐惧地)不,不,你不要见他,他恨你,他会害你的。走吧,我们就走吧。萍(安慰地)我已经见过他。--我们现在一定要见他一面,(不可挽回地)不然,我们也走不了的。四(胆怯)可是,萍,你--

[萍走到饭厅门口,开门。

萍(叫)鲁大海!鲁大海!--咦,他不在这儿,奇怪,也许从饭厅的门出去了。(望四凤)四(走到萍面前,哀告地)萍,不要管他,我们走吧。(拉他向中门走)我们就这样走吧。

[四凤拉萍至中门,中门开,鲁妈与大海进。

[两点钟内鲁妈的样子另变了一个人。声音因为在雨里叫喊哭号已经暗哑,眼皮失望地向下垂,前额的皱纹很深地刻在面上,过度的刺激使她变成了呆滞,整个激成刻板的痛苦的模型。她的衣服是像已经烘干了一部分,头发还有些湿,鬓角凌乱地贴着湿的头发。她的手在颤,很小心走进来。

四(惊慌)妈!(畏缩)

[略顿,鲁妈哀怜地望着四凤。

鲁(伸出手向四凤,哀痛地)凤儿,来!

[四凤跑至母亲面前,跪下。

四妈!(抱着母亲的膝)鲁(抚摸四凤的头顶,痛惜地)孩子,我的可怜的孩子。四(泣不成声地)妈,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忘了你的话了。鲁(扶起四凤)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四(低头)我疼您,妈,我怕,我不愿意有一点叫您不喜欢我,看不起我,我不敢告诉您。鲁(沉痛地)这还是你的妈太糊涂了,我早该想到的。(酸苦地,忽而)天,这谁又料得到,天底下会有这种事,偏偏又叫我的孩子们遇着呢?哦,你们妈的命太苦,你们的命也太苦了。大(冷淡地)妈,我们走吧,四凤先跟我们回去。--我已经跟他(指萍)商量好了,他先走,以後他再接四凤。鲁(迷惑地)谁说的?谁说的?大(冷冷地望着鲁妈)妈,我知道您的意思,自然只有这么办。所以,周家的事我以後也不提了,让他们去吧。鲁(迷惑,坐下)什么?让他们去?萍(嗫嚅)鲁奶奶,请您相信我,我一定好好地待她,我们现在决定就走。鲁(拉着四凤的手,颤抖地)凤,你,你要跟他走!四(低头,不得已紧握着鲁妈的手)妈,我只好先离开您了。鲁(忍不住)你们不能够在一块儿!大(奇怪地)妈您怎么?鲁(站起)不,不成!四(着急)妈!鲁(不顾她,拉着她的手)我们走吧。(向大海)你出去叫一辆洋车,四凤大概走不动了。我们走,赶快走。四(死命地退缩)妈,您不能这样做。鲁不,不成!(呆滞地,单调地)走,走。四(哀求)妈,您愿意您的女儿急得要死在您的眼前么?萍(走向鲁妈前)鲁奶奶,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不过我能尽我的力量补我的错,现在事情已经做到这一步,你--大妈(不懂地)您这一次,我可不明白了!鲁(不得已,严厉地)你先去雇车去!(向四凤)凤儿,你听着,我情愿你没有,我不能叫你跟他在一块儿。--走吧!

[大海刚至门口,四凤喊一声。

四(喊)啊,妈,妈!(晕倒在母亲怀里)鲁(抱着四凤)我的孩子,你--萍(急)她晕过去了。

[鲁妈急按着她的前额,低声唤“四凤”,忍不住地泣下。

[萍向饭厅跑。

大不用去--不要紧,一点凉水就好。她小时就这样。

[萍拿凉水淋在她面上,四凤渐醒,面呈死白色。

鲁(拿凉水灌四凤)凤儿,好孩子。你回来,你回来。--我的苦命的孩子。四(口渐张,眼睁开,喘出一口气)啊,妈!鲁(安慰地)孩子,你不要怪妈心狠,妈的苦说不出。四(叹出一口气)妈!鲁什么?凤儿?四我,我不能告诉你,萍!萍凤,你好点了没有?四萍,我,总是瞒着你;也不肯告诉您(乞怜地望着鲁妈)妈,您--鲁什么,孩子,快说。四(抽咽)我,我--(放胆)我跟他现在已经有……(大哭)鲁(切迫地)怎么,你说你有--(受到打击,不动。)萍(拉起四凤的手)四凤!怎么,真的,你--四(哭)嗯。萍(悲喜交集)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四(低头)大概已经三个月。萍(快慰地)哦,四凤,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我的--鲁(低声)天哪!萍(走向鲁)鲁奶奶,你无论如何不要再固执哪,都是我错:我求你!(跪下)我求你放了她吧。我敢保我以後对得起她,对得起你。四(立起,走到鲁妈面前跪下)妈,您可怜可怜我们,答应我们,让我们走吧。鲁(不做声,坐着,发痴)我是做梦。我的女儿,我自己生的女儿,三十年的功夫--哦,天哪,(掩面哭,挥手)你们走吧,我不认得你们。(转过头去)萍谢谢你!(立起)我们走吧。凤!(四凤起)鲁(回头,不自主地)不,不能够!

[四凤又跪下。

四(哀求)妈,您,您是怎么?我的心定了。不管他是富,是穷,不管他是谁,我是他的了。我心里第一个许了他,我看见的只有他,妈,我现在到了这一步:他到哪儿我也到哪儿;他是什么,我也跟他是什么。妈,您难道不明白,我--鲁(指手令她不要向下说,苦痛地)孩子。大妈,妹妹既是闹到这样,让她去了也好。萍(阴沉地)鲁奶奶,您心里要是一定不放她,我们只好不顺从您的话,自己走了。凤!四(摇头)萍!(还望着鲁妈)妈!鲁(沉重的悲伤,低声)啊,天知道谁犯了罪,谁造这种孽!--他们都是可怜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什么。天哪!如果要罚,也罚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一个人有罪,我先走错了一步。(伤心地)如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事情已经做了的,不必再怨这不公平的天,人犯了一次罪过,第二次也就自地跟着来。--(摸着四凤的头)他们是我的干净孩子,他们应当好好地活着,享着福。冤孽是在我心里头,苦也应当我一个人尝。他们快活,谁晓得就是罪过?他们年青,他们自己并没有成心做了什么错。(立起,望着天)今天晚上,是我让他们一块儿走,这罪过我知道,可是罪过我现在替他们犯了;所有的罪孽都是我一个人惹的,我的儿女都是好孩子,心地干净的,那么,天,真有了什么,也就让我一个人担待吧。(回过头)凤儿,--四(不安地)妈,您心里难过,--我不明白您说的什么。鲁(回转头。和蔼地)没有什么。(微笑)你起来,凤儿,你们一块儿走吧。四(立起,感动地,抱着她的母亲)妈!萍去!(看表)不早了,还只有二十五分钟,叫他们把汽车开出,来,走吧。鲁(沉静地)不,你们这次走,是在暗地里走,不要惊动旁人。(向大海)大海,你出去叫车去,我要回去,你送他们到车站。大嗯。

[大海由中门下。

鲁(向四凤哀婉地)过来,我的孩子,让我好好地亲一亲。(四凤过来抱母;鲁妈向萍)你也来,让我也看你一下。(萍至前,低头,鲁望他擦眼泪)好!你们走吧--我要你们两个在未走以前答应我一件事。萍您说吧。鲁你们不答应,我还是不要四凤走的。四妈,您说吧,我答应。鲁(看他们两人)你们这次走,最好越走越远,不要回头,今天离开,你们无论生死,永远也不许见我。四(难过)妈,那不--萍(眼色,低声)她现在很难过,才说这样的话,过后,她就会好了的。四嗯,也好,--妈,那我们走吧。

[四凤跪下,向鲁妈叩头,四凤落泪,鲁妈竭力忍着。

鲁(挥手)走吧!萍我们从饭厅出去吧,饭厅里还放着我几件东西。

[三人--萍,四凤,鲁妈--走到饭厅门口,饭厅门开。繁漪走出,三人俱惊视。

四(失声)太太!繁(沉稳地)咦,你们到哪儿去?外面还打着雷呢!萍(向繁漪)怎么你一个人在外面偷听!繁嗯,你只我,还有人呢。(向饭厅上)出来呀,你!

[冲由饭厅上,畏缩地。

四(惊愕地)二少爷!冲(不安地)四凤!萍(不高兴,向弟)弟弟,你怎么这样不懂事?冲(莫明其妙弟)妈叫我来的,我不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繁(冷冷地)现在你就明白了。萍(焦燥,向繁漪)你这是干什么?繁(嘲弄地)我叫你弟弟来跟你们送行。萍(气愤)你真卑--冲哥哥!萍弟弟,我对不起你!--(突向繁漪)不过世界上没有像你这样的母亲!冲(迷惑地)妈,这是怎么回事?繁你看哪!(向四凤)四凤,你预备上哪儿去?四(嗫嚅)我……我……萍不要说一句瞎话。告诉他们,挺起胸来告诉他们,说我们预备一块儿走。冲(明白)什么,四凤,你预备跟他一块儿走?四嗯,二少爷,我,我是--冲(半质问地)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四我不是不告诉你;我跟你说过,叫你不要找我,因为我--我已经不是个好女人。萍(向四凤)不,你为什么说自己不好?你告诉他们!(指繁漪)告诉他们,说你就要嫁我!冲(略惊)四凤,你--繁(向冲)现在你明白了。(冲低头)萍(突向繁漪,刻毒地)你真没有一点心肝!一以为你的儿子会替--会破坏么?弟弟,你说,你现在有什么意思,你说,你预备对我怎么样?说,哥哥都会原谅你。

[繁漪跑到书房门口,喊。

繁冲儿,说呀!(半晌,急促)冲儿,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你抓着四凤问?你为什么不抓着你哥哥说话呀?(又顿,众人俱看冲,冲不语。)冲儿你说呀,你怎么,你难道是个死人?哑巴?是个糊涂孩子?你难道见着自己心上喜欢的人叫人抢去,一点儿都不动气么?冲(抬头,羊羔似的)不,不,,妈!(又望四凤,低头)只要四凤愿意,我没有一句话可说。萍(走到冲面前,拉着他的手)哦,我的好弟弟,我的明白弟弟!冲(疑惑地,思考地)不,不,我忽然发现……我觉得……我好像并不是真爱四凤;(渺妹茫茫地)以前--我,我,我--大概是胡闹!萍(感激地)不过,弟弟--冲(望着萍热烈的神色,退缩地)不,你把她带走吧,只要你好好地待她!繁(整个消灭,失望)哦,你呀!(忽然,气愤)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是我的儿子;你不像我,你--你简直是条死猪!冲(受侮地)妈!萍(惊)你是怎么回事!繁(昏乱地)你真没有点男子气,我要是你,我就打了她,烧了她,杀了她。你真是糊涂虫,没有一点生气的。你还是父亲养的,你父亲的小绵羊。我看错了你--你不是我的,你不是我的儿子。萍(不平地)你是冲弟弟的母亲么?你这样说话。繁(痛苦地)萍,你说,你说出来;我不怕,我早已忘了我自己(向冲,半疯狂地)你不要以为我是你的母亲,(高声)你的母亲早死了,早叫你父亲压死了,闷死了。现在我不是你的母亲。她是见着周萍又活了的女人,(不顾一切地)她也是要一个男人真爱她,要真真活着的女人!冲(心痛地)哦,妈。萍(眼色向冲)她病了。(向繁漪)你跟我上楼去吧!你大概是该歇一歇。繁胡说!我没有病,我没有病,我神经上没有一点病。你们不要以为我说胡话。(揩眼泪,哀痛地)我忍了多少年了,我在这个死地方,监狱似的周公馆,陪着一个阎王十八年了,我的心并没有死;你的父亲只叫我生了冲儿,然而我的心,我这个人还是我的。(指萍)就只有他才要了我整个的人,可是他现在不要我,又不要我了。冲(痛极)妈,我最爱的妈,您这是怎么回事?萍你先不要管她,她在发疯!繁(激烈地)不要学你的父亲。没有疯--我这是没有疯!我要你说,我要你告诉他们--这是我最後的一口气!萍(狠狠地)你叫我说甚么?我看你上楼睡去吧。繁(冷笑)你不要装!你告诉他们,我并不是你的后母。

[大家俱惊,略顿。

冲(无可奈何地)妈!繁(不顾地)告诉他们,告诉四凤,告诉她!四(忍不住)妈呀!(投入鲁妈怀)萍(望着弟弟,转向繁漪)你这是何苦!过去的事你何必说呢?叫弟弟一生不快活。繁(失了母性,喊着)我没有孩子,我没有丈夫,我没有家,我什么都没有,我只要你说:我--我是你的。萍(苦恼)哦,弟弟!你看弟弟可怜的样子,你要是有一点母亲的心--繁(报复地)你现在也学会你的父亲了,你这虚伪的东西,你记着,是你才欺骗了你的弟弟,是你欺骗我,是你才欺骗了你的父亲!萍(愤怒)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欺骗他!父亲是个好人,父亲一生是有道德的,(繁漪冷笑)--(向四凤)不要理她,她疯了,我们走吧。繁不用走,大门锁了。你父亲就下来,我派人叫他来的。鲁哦,太太!萍你这是干什么?繁(冷冷地)我要你父亲见见他将来的好媳妇再走。(喊)朴园,朴园……冲妈,您不要!萍(走到繁漪面前)疯子,你敢再喊!

[繁漪跑到书房门口,喊。

鲁(慌)四凤,我们出去。繁不,他来了!

[朴园由书房进,大家俱不动,静寂若死。

朴(在门口)你叫什么?你还不上楼去睡?繁(倨傲地)我请你见见你的好亲戚。朴(见鲁妈,四凤在一起,惊)啊,你###--你们这是做什么?繁(拉四凤向朴园)这是你的媳妇,你见见。(指着朴园向四凤)叫他爸爸!(指着鲁妈向朴园)你也认识认识这位老太太。鲁太太!繁萍,过来!当着你父亲,过来,跟这个妈叩头。萍(难堪)爸爸,我##--朴(明白地)怎么--(向鲁妈)侍萍,你到底还是回来了。繁(惊)什么?鲁(慌)不,不,您弄错了。朴(悔恨地)侍萍,我想你也会回来的。鲁不,不!(低头)啊!天!繁(惊愕地)侍萍?什么,她是侍萍?朴(嗯。(烦厌地)繁,你不必再故意地问我,她就是萍儿的母亲,三十年前死了的。繁天哪!

[半晌。四凤苦闷地叫了一声,看着她的母亲,鲁妈苦痛地低着头。萍脑筋昏乱,迷惑地望着父亲同鲁妈。这时繁漪渐渐移到周冲身边,现在她突然发现一个更悲惨的命运,逐渐地使她同情萍,她觉出自己方才的疯狂,这使她很快地恢复原来平常母亲的情感。她不自主地望着自己的冲儿。

朴(沉痛地)萍儿,你过来。你的生母并没有死,她还在世上。萍(半狂地)不是她!爸,您告诉我,不是她!朴(严厉地)混帐!萍儿,不许胡说。她没有什么好身世,也是你的母亲。萍(痛苦万分)哦,爸!朴(尊严地)不要以为你跟四凤同母,觉得脸上不好看,你就忘了人伦天性。四(向母)哦,妈!(痛苦地)朴(沉重地)萍儿,你原谅我。我一生就做错了这一件事。我万没有想到她今天还在,今天找到这儿。我想这只能说是天命。(向鲁妈叹口气)我老了,刚才我叫你走,我很后悔,我预备寄给你两万块钱。现在你既然来了,我想萍儿是个孝顺孩子,他会好好地侍奉你。我对不起你的地方,他会补上的。萍(向鲁妈)您--您是我的--鲁(不自主地)萍--(回头抽咽)朴跪下,萍儿!不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是你的生母。四(昏乱地)妈,这不会是真的。鲁(不语,抽咽)繁(转向萍,悔恨地)萍,我,我万想不到是--是这样,萍--萍(怪笑,向朴)父亲!(怪笑,向鲁妈)母亲!(看四凤,指她)你--四(与萍相视怪笑,忽然忍不住)啊,天!(由中门跑下,萍扑在沙发上,鲁妈死气沉沉地立着。)繁(急喊)四凤!四凤!(转向冲)冲儿,她的样子不大对,你赶快出去看她。

[冲由中门下,喊四凤。

朴(至萍前)萍儿,这是怎么回事?萍(突然)爸,你不该生我!(跑,由饭厅下)。

[远处听见四凤的惨叫声,冲狂呼四凤,过后冲也发出惨叫。

鲁四凤,你怎么啦!

(同时叫)繁我的孩子,我的冲儿!

[二人同由中门跑出。

朴(急走至窗前拉开窗幕,颤声)怎么?怎么?

[仆由中门跑上。

仆(喘)老爷!朴快说,怎么啦?仆(急不成声)四凤……死了……朴(急)二少爷呢?仆也……也死了。朴(颤声)不,不,怎……么?仆四凤碰着那条走电的电线。二少爷不知道,赶紧拉了一把,两个人一块儿中电死了。朴(几晕)这不会。这,这,--这不能够,这不能够!

[朴园与仆人跑下。

[萍由饭厅出,颜色苍白,但是神气沉静的。他走到那张放着鲁大海的手枪的桌前,抽开抽屉,取出手枪,手微颤,慢慢走进右边书房。

[外面人声嘈乱,哭声,吵声,混成一片。鲁妈由中门上,脸更呆滞,如石膏人像。老仆人跟在后面,拿着电筒。

[鲁妈一声不响地立在台中。

老仆(安慰地)老太太,您别发呆!这不成,您得哭,您得好好哭一场。鲁(无神地)我哭不出来!老仆这是天意,没有法子。--可是您自己得哭。鲁不,我想静一静。(呆立)

[中门大开,许多仆人围着繁漪,繁漪不知是在哭在笑。

仆(在外面)进去吧,太太,别看哪。繁(为人拥至中门,倚门怪笑)冲儿,你这么张着嘴?你的样子怎么直对我笑?--冲儿,你这个糊涂孩子。朴(走在中门中,眼泪在面上)繁漪,进来!我的手发木,你也别看了。老仆太太,进来吧。人已经叫电火烧焦了,没有法子办了。繁(进来,干哭)冲儿,我的好孩子。刚才还是好好的,你怎么会死,你怎么会死得这样惨?(呆立)朴(已进来)你要静一静。(擦眼泪)繁(狂笑)冲儿,你该死,该死!你有了这样的母亲,你该死。

[外面仆人与鲁大海打架声。

朴这是谁?谁在这时候打架。

[老仆下问,立时令一仆人上。

朴外面是怎么回事?仆今天早上那个鲁大海,他这时又来了,跟我们打架。朴叫他进来!仆老爷,他连踢带打地伤了我们好几个,他已经从小门跑了。朴跑了?仆是,老爷。朴(略顿,忽然)追他去,跟我追他去。仆是,老爷。

[仆人一齐下。屋中只有朴园,鲁妈,繁漪三人。

朴(哀伤地)我丢了一个儿子,不能再丢第二个了。(三人都坐下来)鲁都去吧!让她去了也好,我知道这孩子。她恨你,我知道她不会回来见你的。朴(寂静,自己觉得奇怪)年青的反而走到我们前头了,现在就剩下我们这些老--(忽然)萍儿呢?大少爷呢?萍儿,萍儿!(无人应)来人呀!来人!(无人应)你们跟我找呀,我的大儿子呢?

[书房枪声,屋内死一般的静默。

繁(忽然)啊!(跑下书房,朴园呆立不动,立时繁漪狂喊跑出)他……他……朴他……他……

[朴园与繁漪一同跑下,进书房。

[鲁妈立起,向书房颤踬了两步,至台中,渐向下倒,跪在地上,如序幕结尾老妇人倒下的样子。

[舞台渐暗,奏序幕之音乐(HighMass-Bach)若在远处奏起,至完全黑暗时最响,与序幕末尾音乐声同。幕落,即开,接尾声。

尾声

〔开幕时舞台黑暗。只听见远处教堂合唱弥撒声同大风琴声,序幕的姊弟声音:

弟声姐姐,你去问她。姊声(低声)不,弟弟你问她,你问她。

〔舞台渐明,景同序幕,又回到十年后腊月三十日的下午。老妇(鲁妈)还在台中歪倒着,姊弟在旁。

姊你问她,她知道。弟我不,我怕,你,你去(推姊姊,外面合唱声止)

〔姑乙由中门进,见老妇倒在地上,大惊愕,忙扶起她。

姑乙(扶她)起来吧,鲁奶奶!起来吧!(扶她至右边火炉旁坐,忙走至姊弟前,安慰地)弟弟,你没有吓着吧,快去吧,妈就在外边等着你们,姐姐你领弟弟去吧。姊谢谢您,姑奶奶。(替弟弟穿衣服)姑乙外面冷得很,你们都把衣服穿好。姊再见!姑乙再见。(姊领弟弟出中门)

〔姑乙忙走到壁炉前,照护老妇人。

〔姑甲由右门饭厅进。

姑乙嘘,(指鲁妈)她出来了。姑甲(低声)周先生就下来看她,你照护照护。我要出去。姑乙好,你等一等,(从墙角拿一把雨伞)外头怕要下雪,你要这一把雨伞吧。姑甲(和蔼地)谢谢你。(拿着雨伞由中门出去)

〔老人由左边厅出,立门口,望着。

姑乙(指鲁妈,向老翁)她在这儿!老人哦!

〔半晌。

老人(关心地,向姑乙)她现在怎么样?姑乙(轻叹)还是那样!老人吃饭还好么?姑乙不多。老人(指头)她这儿?姑乙(摇头)不,还是不认识人。

〔半晌。

姑乙楼上你的太太,看见了?老人(呆滞地)嗯。姑乙(鼓励地)这两人,她倒好。老人是的。--(指鲁妈)这些天没有人看她么?姑乙您说她的儿子,是么?老人嗯。一个姓鲁叫大海的。姑乙(同情地)没有。可怜。她就是想着儿子;每到节期总在窗前望一晚上。老人(叹气,绝望地,自语)我怕,我怕他是死了。姑乙(希望地)不会吧?老人(摇头)我找了十年了,--没有一点影子。姑乙唉,我想她的儿子回家,她一定会明白的。老人(走到炉前,低头)侍萍!

〔老妇回头,呆呆地望着他,若不认识,起来,面上无一丝表情,一时,她走向窗前。

老人(低声)侍萍!侍--姑乙(向老人摆手,低声)让她走,不要叫她!

〔老妇至窗前,慢吞吞地拉开帷幔,痴呆地望着窗外。

〔老人绝望地转过头,望着炉中的火光,外面忽而闹着小孩们的欢笑声,同足步声。中门大开,姊弟进。

姊(向弟)在这儿?一定在这儿?弟(落泪,点着头)嗯!嗯!姑乙(喜欢他们来打破这沉静)弟弟,你怎么哭了?弟(抽咽)我的手套丢了!外面下雪,我的手套,我的新手套丢了。姑乙不要紧,弟弟,我跟你找。姊弟弟,我们找。

〔三个人在左角找手套。

姑乙(向姊)有么?姊没有!弟(钻到沙发背后,忽然跳出来)在这儿,在这儿!(舞着手套)妈,在这儿!(跑出去)姑乙(羡慕地)好了,去吧。姊谢谢,姑奶奶!

〔姊由中门下,姑乙关上门。

〔半晌。

老人(抬头)什么?外头又下雪了?姑乙(沉静地点头)嗯。

〔老人又望一望窗前的老妇,转身坐在炉旁的圆椅上,呆呆地望着火,这时姑乙在左边长沙发上坐下,拿了一本圣经读着。

〔舞台渐暗。

输入:AmyHan【篇二】雷雨最后一幕台词话剧《最后一次演讲》教案教学设计(鲁教版八年级下册)

 初三   年级     语文   学科

课题 最后一次演讲 课型 新授

周次   周案序 总案序

标教学目 1.学习闻一多先生热爱祖国、献身革命的英雄气概和斗争精神。

2.领会本文表达鲜明观点的特色。

3.体味口语的特点和本文感情色彩强烈的语言。

德育目 标 学习闻一多先生热爱祖国、献身革命的英雄气概和斗争精神。

重点 体味口语的特点和本文感情色彩强烈的语言。

难点 体味口语的特点和本文感情色彩强烈的语言。

教具

教学过程(教学情景设计、预习检测与点拨、问题提出与自主探究、小组合作、点拨升华、当堂检测与反馈)      二 次 修 改

一、创设情景,导入新课:

   激情背诵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导入新课。

二、整体感知:

(一)检查预习情况:

1.读课文,注音释义:挑拨离间(jiàn):搬弄是非,破坏团结。

赋予:给予。卑劣(liè):卑鄙恶劣。蛮横(mán  hèng):(态度)粗暴而不讲理。

光明正大:形容襟怀坦白,行为正派。

2.辩字组词:厉:严厉    恰:恰巧    拨:挑拨     赋:赋予

           励:奖励    洽:洽谈    拔:选拔     斌(bīn):同“彬”。

3.反义词:光明正大──偷偷摸摸      光荣──无耻       光明──黑暗

(二)整体感知:

方法:教师提出问题,启发学生思考、讨论。

1.闻一多先生在讲演中一再痛斥敌人卑劣无耻,同学们说说它表现在哪几个方面?

 

2.与敌人卑劣无耻恰成对比的是李先生的光荣,李先生的光荣表现在什么地方?

 

3.作者是怎样揭露反动派的虚弱本质,指出反革命的末日来临的?

揭露——虚弱本质:自己在恐怖、慌、害怕

指出——末日来临:完了、快完了

4.闻一多先生预言敌人“快完了”,人民一定胜利,有什么根据?请从文章中找答案。

明确:第一,他们这样疯狂地制造恐怖,这是他们自己在慌,在害怕,自己在制造恐怖;第二,杀死一个李公朴,会有千万个李公朴站起来;第三,历史上没有一个反人民的势力是不被人民毁灭的。

5.闻一多先生对进步青年提出了什么样的号召?

6.文末表达了闻一多先生怎样的斗争决心?

表达——自己的决心:义无反顾,随时准备献身。

7、闻一多先生的遗愿,上一代青年人完成了,他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换来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同学们,我们新中国青年一代的任务又是什么呢?怎样才能对得起革命先烈呢?

三、预习心得:(归纳小结):

通过以上讨论,我们对课文内容有了基本了解,现在请大家对照板书,归纳本文的中心。(指名归纳,教师小结,完善板书)

明确:本文围绕李公朴被害事件,揭露反动派的无耻暴行和虚弱的本质,赞颂烈士的斗争和牺牲精神,号召人民与敌人斗争到底。

四、当堂检测:



    板  书  设   计

最后一次演讲

反思与重建

【测试题】

    1.指出下列词语的感情色彩:

光明正大(    )  偷偷摸摸(    )  悲愤痛恨(    )  挑拨离间(    )

制造恐怖(    )  卑鄙无耻(    )

    2.指出下列句子是什么句式,分析其表达效果。

    (1) 凭什么要杀死李先生!

句式:

表达效果:

(2)今天,这里有没有特务?你站出来!是好汉的站出来!你出来讲呀!

句式:

表达效果:

(3) 你们完了,快完了!

句式:

表达效果:

(4) 你们以为打伤几个,杀死几个,就可以把人民吓倒了吗?

句式:

表达效果:

【测试答案与提示】

1. 褒义,贬义,中性,贬义,贬义,贬义

2.(1) 反问句   当面责问特务,强烈谴责了反动派的残暴。

  (2) 祈使句   当面命令特务,揭露了反动派虚弱的本质,表现了自己大无畏的精神。

  (3) 感叹句   揭露了敌人的虚弱的本质,表达了对敌人的蔑视。

  (4) 反问句   揭露了反动派的凶残与愚蠢。

 静待花开

【篇三】雷雨最后一幕台词话剧《雷雨》话剧剧本(第一幕)



序幕在教堂附属医院的一间特别客厅内--冬天的一个下午。

第一幕十年前,一个夏天,郁热的早晨。--周公馆的客厅内(即序幕的客厅,景与前大致相同。)

第二幕景同前--当天的下午。

第三幕在鲁家,一个小套间--当天夜晚十时许。

第四幕周家的客厅(与第一幕同)--当天半夜两点钟。

尾声又回到十年后,一个冬天的下午--景同序幕。(由第一幕至第四幕为时仅一天。)

★★人物★★

姑奶奶甲(教堂尼姑)姑奶奶乙姊姊--十五岁弟弟--十二岁周朴园--某煤矿公司董事长,五十五岁。周繁漪--其妻,三十五岁。周萍--其前妻生子,年二十八。周冲--繁漪生子,年十七。鲁贵--周宅仆人,年四十八。鲁侍萍--其妻,某校女佣,年四十七。鲁大海--侍萍前夫之子,煤矿工人,年二十七。鲁四凤--鲁贵与侍萍之女,年十八,周家使女。周宅仆人等:仆人甲,仆人乙……老仆。

★★序幕★★

景--一见宽大的客厅。冬天,下午三点钟,在某教堂附设医院内。

屋中是两扇棕色的门,通外面;门身很笨重,上面雕着半西洋化的旧花纹,门前垂着满是斑点、褪色的厚帷幔,深紫色的;织成的图案已经脱了线,中间有一块已经破了一个洞。右边--左右以台上演员为准--有一扇门,通着现在的病房。门面的漆已经蚀了去,金黄的铜门钮放着暗涩的光,配起那高而宽没有黄花纹的灰门框,和门上凹凸不平,古式的西洋木饰,令人猜想这屋子的前主任多半是中国的老留学生,回国后右富贵过一时的。这门前也挂着一条半旧,深紫的绒幔,半拉开,破或碎条的幔角拖在地上。左边也开一道门,两扇的,通着外间饭厅,由那里可以直通楼上,或者从饭厅走出外面,这两扇门较中间的还华丽,颜色更深老;偶尔有人穿过,它好沉重地在门轨上转动,会发着一种久摩擦的滑声,像一个经过多少事故,很沉默,很温和的老人。这前面,没有帏幔,门上脱落,残蚀的轮廓同漆饰都很明显。靠中间门的右面,墙凹进去如一个像的壁龛,凹进去的空隙是棱角形的,划着半图。壁龛的上大半满嵌着细狭而高长的法国窗户,每棱角一扇长窗,很玲珑的;下面只是一块较地板〔上田下各〕起的半圆平面,可以放着东西来;可以坐;这前面整个地遮上一面的摺纹的厚绒垂幔,拉拢了,壁龛可以完全遮盖上,看不见窗户同阳光,屋子里阴沉沉,有些气闷。开幕时,这帏幕是关上的。

墙的颜色是深褐,年久失修,暗得褪了色。屋内所有的陈设都很富丽,但现在都呈现着衰败的景象。陈设,空空地,只悬着一个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现在壁炉里燃着煤火,火焰熊熊地,照着炉前的一长旧圆椅,映出一片红光,这样,一丝丝的温暖,使这古老的房屋里还有一些生气。壁炉旁边搁放一个粗制的煤斗同木柴。右边门左侧,挂一张画轴;再左,近后方,墙角抹成三四尺的平面,它的那里,斜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旧式紫檀小衣柜,柜门的角上都包着铜片。柜上放着一个暖水壶,两只白饭碗,都搁在旧黄铜盘上。柜前铺一张长方的小地毯;在上面,和柜平行的,放一条很矮的紫柜长几,以前大概是用来摆设瓷器、古董一类的精巧的小东西,现在堆着一叠档的白桌布、白床单等物,刚洗好,还没有放进衣柜去。在下面,柜与壁龛中间立一只圆凳。壁龛之左,(中门的右面),是一只长方的红木漆桌。上面放着两个旧烛台,墙上是张大而旧的古油画,中间左面立一只有玻璃的精巧的紫柜台。里面原为放古董,但现在正是空空的,这柜前有一条狭长的矮桌。离左墙角不远,与角成九十度,斜放着一个宽大深色的沙发,沙发后是只长桌,前面是一条短几,都没有放着东西。沙发左面立一个黄色的站灯,左墙靠前〔上田下各〕凹进,与左后墙成一直角,凹进处有一只茶几,墙上低悬一张小油画,茶几旁,在〔上田下各〕向前才是左边通饭厅的门。屋子中间有一张地毯。上面斜放着,但是略斜地,两张大沙发;中间是个圆桌,铺着白桌布。

开幕时,外面远处有钟声。教堂内合唱颂主歌同大风琴声,最好是Bach:HighMassinB

MinorBenedictusquivenaitDominoNomini--屋内静寂无人。

移时,中间门沉重的缓缓推开,姑奶奶甲(教堂尼姑)进来,她的服饰如在天主教里常见的尼姑一样,头束雪白的布巾,蓬起来像荷兰乡姑,穿一套深蓝的粗布制袍,衣裙几乎拖在地面。她胸前悬着一个十字架,腰间一串钥匙,走起来铿铿地响着。她安静地走进来,脸上很平和的。她转过身子向着门外。

姑甲(和蔼地)请进来吧。

〔一位苍白的老年人走进来,穿着很考究的旧皮大衣,进门脱下帽子,头

发斑白,眼睛平静而忧郁,他的下颏有苍白的短须,脸上满是皱纹。他戴着一副金

边眼镜,进门后他取下来,放在眼镜盒内,手有些颤。他搓弄一下子,衰弱地咳嗽

两声。外面乐声止。姑甲(微笑)外面冷得很!老人(点头)嗯--(关心地)她现在还好么?姑甲(同情地)好。老人(沉默一时,指着头。)她这儿呢?姑甲(怜悯地)那--还是那样。(低档地叹一口气。)老人(沉静地)我想也是不容易治的。姑甲(矜怜地)你先坐一坐,暖和一下,再看她吧。老人(摇头)不,(走向右边病房)姑甲(走向前)你走错了,这屋子是鲁奶奶的病房。你的太太在楼上呢。老人(停住,失神地)我--我知道,(指着右边病房)我现在可以看看她么?姑甲(和气地)我不知道。鲁奶奶的病房是另一位姑奶奶管,我看你先到楼上看看,回

头再来看这位老太太好不好?老人(迷惘地)嗯,也好。姑甲你跟我上楼吧。

〔姑甲领着老人进左面的饭厅下。

〔屋内静一时。外面有脚步声。姑乙领两个小孩进。姑乙除了年青些,比

较活泼些,一切都与姑甲同。进来的小孩是姊弟,都穿着冬天的新衣服,脸色都红

得像苹果,整个是胖圆圆的。姐姐有十五岁,梳两个小辫,在背后摆着;弟弟戴上

一顶红绒帽。两个都高兴地走进来,二人在一起,姐姐是较沉着些。走进来的时节

姐姐在前面。姑乙(和悦地)进来,弟弟。(弟弟进来望着姊姊,两个人只呵手)外头冷,是吧。姊

姊,你跟弟弟在这儿坐一坐好不好。姊(微笑)嗯。弟(拉着姊姊的手,窃语)姊姊,妈呢?姑乙你妈看完病就来,弟弟坐在这儿暖和一下,好吧?

〔弟弟的眼望姊姊。姊(很懂事地)弟弟,这儿我来过,就坐这儿吧,我跟你讲笑话。(弟弟好奇地四面

看。)姑乙(有兴趣地望着他们)对了,叫姊姊跟你讲笑话,(指着火)坐在火旁边讲,两个

人一块儿。弟不,我要坐这个小凳子!(指中门左柜前的小矮凳。)姑乙(和蔼地)也好,你们就在这儿。可是(小声地)弟弟,你得乖乖地坐着,不要闹

!楼上有病人--(指右边病房)这旁边也有病人。姊弟(很乖地点头)嗯。弟(忽然,向姑乙)我妈就回来吧?姑乙对了,就来。你们坐下,(姊弟二人共坐矮凳上,望着姑乙)不要动!(望着他们

)我先进去,就来。

〔姊弟点头,姑乙进右边病房,下。

〔弟弟忽然站起来。弟(向姊)她是谁?为什么穿这样衣服?姊(很世故地)尼姑,在医院看护病人的。弟弟,你坐下。弟(不理她)姐姐,你看!(自傲地)你看妈给我买的新手套。姊(瞧不起他)看见了,你坐坐吧。(拉弟弟坐下,二人又很规矩地坐着)。

〔姑甲由左边饭厅进。直向右角衣柜走去,没看见屋内的人。弟(又站起,低声,向姊)又一个,姐姐!姊(低声)嘘!别说话,(又拉弟弟坐下)。

〔姑甲打开右面的衣柜,将长几上的白床单、白桌布等物一叠放在衣柜里



〔姑乙由右边病房进。见姑甲,二人沉静地点一点头,姑乙助姑甲放置洗

物。姑乙(向姑甲,简截地)完了?姑甲(不明白)谁?姑乙(明快地,指楼上)楼上的。姑甲(怜悯地)完了,她现在又睡着了。姑乙(好奇地问)没有打人么?姑甲没有,就是大笑了一场,把玻璃又打破了。姑乙(呼出一口气)那还好。姑甲(向姑乙)她呢?姑乙你说楼下的?(指右面病房)她总是这样,哭的时候多,不说话,我来了一年,没

听见过她说一句话。弟(低声,急促地)姐姐,你跟我讲笑话。姊(低声)不,弟弟,听她们的说话。姑甲(怜悯地)可怜,她在这儿九年了,比楼上的只晚了一年,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好。

--(欣喜地)对了,刚才楼上的周先生来了。姑乙(奇怪地)怎么?姑甲今天是旧历年腊月三十。姑乙(惊讶地)哦,今天三十?--那么楼下的也会出来,到着房子里来。姑甲怎么,她也出来?姑乙嗯。(多话地)每到腊月三十,楼下的就会出来,到这屋子里;在这窗户前面站着

。姑甲干什么?姑乙大概是望她的儿子回来吧,她的儿子十年前一天晚上跑了,就没有回来。可怜,她

的丈夫也不在了--(低声地)听说就周先生家里当差,一天晚上喝酒喝得太多,

死了的。姑甲(自己以为明白地)所以周先生每次来看他太太来,总要问一问楼下的。--我想

,过一会儿周先生会下楼来见她的。姑乙(虔诚地)圣母保佑他。(又放洗物)弟(低声,请求)姐姐,你跟我讲半个笑话好不好?姊(听着有情趣,忙摇头,压迫地,低声)弟弟!姑乙(又想起一段)奇怪周家有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要卖给医院呢?姑甲(沉静地)不大清楚。--听说这屋子有一天夜里连男带女死过三个人。姑乙(惊讶)真的?姑甲嗯。姑乙(自然想到)那么周先生为什么偏把有病的太太放在楼上,不把她搬出去呢?姑甲就是呢,不过他太太就在这楼上发的神经病,她自己说什么也不肯搬出去。姑乙哦。

〔弟弟忽然想起。弟(抗议地,高声)姐姐,我不爱听这个。姊(劝止他,低声)好弟弟。弟(命令地,更高声)不,姐姐,我要你跟我讲笑话。

〔姑甲,姑乙回头望他们。姑甲(惊奇地)这是谁的孩子?我进来,没有看见他们。姑乙一位看病的太太的,我领他们进来坐一坐。姑甲(小心地)别把他们放在这儿。--万一把他们吓着。姑乙没有地方:外面冷,医院都满了。姑甲我看你还是找他们的妈来吧。万一楼上的跑下来,说不定吓坏了他们!姑乙(顺从地)也好。(向姊弟,他们两个都瞪着眼睛望着她们)姐姐,你们在这儿好

好地再等一下,我就找你们的妈来。姊(有礼地)好,谢谢你!

〔姑乙由中门出。弟(怀着希望)姐姐,妈就来么?姊(还在怪他)嗯。弟(高兴地)妈来了!我们就回家。(拍掌)回家吃年饭。姊弟弟,不要闹,坐下。(推弟弟坐)。姑甲(关上柜门向姊弟)弟弟,你同姐姐安安静膊地坐一会儿。我上楼去了。

〔姑甲由左面饭厅下。弟(忽然发生兴趣,立起)姐姐,她干什么去了?姊(觉得这是不值一问的问题)自然是找楼上的去了。弟(急切地)谁是楼上的?姊(低声)一个疯子。弟(直觉地臆断)男的吧?姊(肯定地)不,女的--一个有钱的太太。弟(忽然)楼下的呢?姊(也肯定地)也是一个疯子。--(知道弟弟会愈问愈多)你不要再问了。弟(好奇地)姐姐,刚才她们说这屋子里死过三个人。姊(心虚地)嗯--弟弟,我跟你讲笑话吧!有一年,一个国王。弟(已引上兴趣)不,你跟我讲讲这三个人怎么会死的?这三个人是谁?姊(胆怯)我不知道。弟(不信,伶俐地)嗯!--你知道,你不愿意告诉我。姊(不得已地)你别在这屋子里问,这屋子闹鬼。

〔楼上忽然有乱摔东西的声音,铁链声,足步声,女人狂笑,怪叫声。弟(〔上田下各〕惧)你听!姊(拉着弟弟手紧紧地)弟弟!(姊弟抬头,紧紧地望着天花板)。

〔声止。弟(安定下来,很明白地)姐姐,这一定是楼上的!姊(害怕)我们走吧。弟(倔强)不,你不告诉我这屋子怎么死了三个人,我不走。姊你不要闹,回头妈知道打你!弟(不在乎地)嗯!

〔右边门开,一位头发斑白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进来,在屋中停一停,眼

睛像是瞎了。慢吞吞地踱到窗前,由帷幔隙中望一望,又踱至台上,像是谛听甚么

似的。姊弟都紧紧地望着她。弟(平常的声音)这是谁?姊(低声)嘘!别说话。她是疯子。弟(低声,秘密地)这大概是楼下的。姊(声颤)我,我不知道。(老妇人躯干无力,渐向下倒)弟弟,你看,她向下倒。弟(胆大地)我们拉她一把。姊不,你别去!

〔老妇人突然歪下去,侧面跪倒在舞台中。台渐暗,外面远处合唱团歌声

又起。弟(拉姊向前,看老太婆)姐姐,你告诉我,这屋子是怎么回事?这些疯子干什么?姊(惧怕地)不,你问她,(指老妇人)她知道。弟(催促地)不,姐姐,你告诉我,这屋子怎么死了三个人。这三个人是谁?姊(急迫地)我告诉你问她呢,她一定知道!

〔老妇人渐渐倒在地上,舞台全暗,听见远处合唱弥撒和大风琴声。弟声(很清楚地)姊姊,你去问她。姊声(低声)不,你问她,(幕落)你问她!

〔大弥撒声。

输入:Amy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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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开幕时舞台全黑,隔十秒钟,渐明。

景--大致和序幕相同,但是全屋的气象是比较华丽的。这是十年前一个夏天的上午,在周宅的客厅里。

壁龛的帷幔还是深掩着,里面放着艳丽的盆花。中间的门开着,隔一层铁纱门,从纱门望出去,花园的树木绿荫荫地,并且听见蝉在叫。右边的衣服柜,铺上一张黄桌布,上面放着许多小巧的摆饰,最显明的是一张旧相片,很不调和地和这些精致东西放在一起。柜前面狭长的矮几,放着华贵的烟具同一些零碎物件。右边炉上有一个钟同话盆,墙上,挂一幅油画。炉前有两把圈椅,背朝着墙。中间靠左的玻璃柜放满了古玩,前面的小矮桌有绿花的椅垫,左角的长沙发不旧,上面放着三四个缎制的厚垫子。沙发前的矮几排置烟具等物,台中两个小沙发同圆桌都很华丽,圆桌上放着吕宋烟盒和扇子。

所有的帷幕都是崭新的,一切都是兴旺的气象,屋里家俱非常洁净,有金属的地方都放着光彩。

屋中很气闷,郁热逼人,空气低压着。外面没有阳光,天空灰暗,是将要落暴雨的神气。

开幕时,四凤在靠中墙的长方桌旁,背着观众滤药,她不时地摇着一把蒲扇,一面在揩汗,鲁贵(她的父亲)在沙发旁边擦着矮几上零碎的银家俱,很吃力地;额上冒着汗珠。

四凤约有十七八岁,脸上红润,是个健康的少女,她整个的身体都很发育,手很白很大,走起路来,过于发育的乳房很明显地在衣服底下颤动着。她穿一件旧的白纺绸上衣,粗山东绸的裤子,一双略旧的布鞋。她全身都非常整洁,举动虽然很活泼,因为经过两年在周家的训练,她说话很大方,很爽快却很有分寸。她的一双大而有长睫毛的水凌凌的眼睛能够很灵敏地转动,也能敛一敛眉头,很庄严地注视着。她有大的嘴,嘴唇自然红艳艳的,很宽,很厚,当着她笑的时候,牙齿整齐地露出来,嘴旁也显着一对笑涡,然而她面部整个轮廓是很庄重地显露着诚恳。她的面色不十分白,天气热,鼻尖微微有点汗,她时时用手绢揩着。她很爱笑,她知道自己是好看的,但是她现在皱着眉头。

她的父亲--鲁贵--约莫有四十多岁的样子,神气萎缩,最令人注目的是粗而乱的眉毛同肿眼皮。他的嘴唇,松弛地垂下来,和他眼下凹进去的黑圈,都表示着极端的肉欲放纵。他的身体较胖,面上的肌肉宽驰地不肯动,但是总能卑贱地谄笑着,和许多大家的仆人一样。他很懂事,尤其是很懂礼节,他的被略有些伛偻,似乎永远欠着身子向他的主人答应着“是”。他的眼睛锐利,常常贪婪地窥视着,如一只狼;他是很能计算的。虽然这样,他的胆量不算大;全部看去,他还是萎缩的。他穿的虽然华丽,但是不整齐的。现在他用一条布擦着东西,脚下是他刚擦好的黄皮鞋。时而,他用自己的衣襟揩脸上的油汗!

贵(喘着气)四凤!四(只做听不见,依然滤她的汤药)贵四凤!四(看了她的父亲一眼)喝,真热,(走向右边的衣柜旁,寻一把芭蕉扇,又走回中间的茶几旁听着。)贵(望着她,停下工作)四凤,你听见了没有?四(厌烦地,冷冷地看着她的父亲)是!爸!干什么?贵我问你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么?四都知道了。贵(一向是这样为女儿看待的,只好是抗议似地)妈的,这孩子!四(回过头来,脸正向观众)您少说闲话吧!(挥扇,嘘出一口气)呀!天气这样闷热,回头多半下雨。(忽然)老爷出门穿的皮鞋,您擦好了没有?(拿到鲁贵面前,拿起一只皮鞋不经意地笑着)这是您擦的!这么随随便便抹了两下,--老爷的脾气您可知道。贵(一把抢过鞋来)我的事不用不管。(将鞋扔在地上)四凤,你听着,我再跟你说一遍,回头见着你妈,别望了把新衣服都拿出来给她瞧瞧。四(不耐烦地)听见了。贵(自傲地)叫她想想,还是你爸爸混事有眼力,还是她有眼力。四(轻蔑地笑)自然您有眼力啊!贵你还别忘了告诉你妈,你在这儿周公馆吃的好,喝的好,几是白天侍候太太少爷,晚上还是听她的话,回家睡觉。四那倒不用告诉,妈自然会问你。贵(得意)还有?啦,钱,(贪婪地笑着)你手下也有许多钱啦!四钱!?贵这两年的工钱,赏钱,还有(慢慢地)那零零碎碎的,他们……四(赶紧接下去,不愿听他要说的话)那您不是一块两块都要走了么?喝了!赌了!贵(笑,掩饰自己)你看,哪哪哪哪又那样。急,急北北什么?我不跟你要钱。喂,我说,我说的是--(低声)他--不是也不断地塞给你钱花么?四(惊讶地)他?谁呀?贵(索性说出来)大少爷。四(红脸,声略高,走到鲁贵面前)谁说大少爷给我钱?爸爸,您别又穷疯了,胡说乱道的。贵(鄙笑着)好,好妹妹妹没有C没有。反正这两年你不是存点钱么?(鄙吝地)我不是跟你要钱,你放心。我说啊,你等你妈来,把这些钱也给她瞧瞧,叫她也开开眼。四哼,妈不像您,见钱就忘了命。(回到中间茶桌滤药)。贵(坐在长沙发上)钱不钱,你没有你爸爸成么?你要不到这儿周家大公馆帮主儿,这两年尽听你妈妈的话,你能每天吃着喝着,这大热天还穿得上小纺绸么?四(回过头)哼,妈是个本分人,念过书的,讲脸,舍不得把自己的女儿叫人家使唤。贵什么脸不脸?又是你妈的那一套!你是谁家的小姐?--妈的,底下人的女儿,帮了人就失了身份啦。四(气得只看父亲,忽然厌恶地)爸,您看您那一脸的油,--您把老爷的鞋再擦擦吧。贵(汹汹地)讲脸呢,又学你妈的那点穷骨头,哪哪她!跑他妈的八百里外,女学堂里当老妈:为着一月八块钱,两年才回一趟家。这叫本分,还念过书呢;简直是没出息。四(忍气)爸爸,您留几句回家说吧,这是人家周公馆!贵咦,周公馆挡不住我跟我女儿谈家务啊!我跟你说,你的妈……四(突然)我可忍了好半天了。我跟您先说下,妈可是好容易才会一趟家。这次,也是看哥父跟我来的。您要是再给她一个不痛快,我就把您这两年做的事都告诉哥父。贵我,我,我做了什么啦?(觉得在女儿面前失了身份)喝点,赌点,玩点,这三样,我快五十的人啦,还怕他么?四他才懒得管您这些事呢!--可是他每月从矿上寄给妈用的钱,您偷偷地花了,他知道了,就不会答应您!贵那他敢怎么样,(高声地)他妈嫁给我,我就是他爸爸。四(羞愧)小声点!这没什么喊头。--太太在楼上养病呢。贵哼!(滔滔地)我跟你说,我娶你妈,我还抱老大的委屈呢。你看我这么个机灵人,这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子,那一个不说我鲁贵刮刮叫。来这里不到两个月,我的女儿就在这公馆找上事;就说你哥哥,没有我,能在周家的矿上当工人么?叫你妈说,她成么?--这样,你哥哥同你妈还是一个劲儿地不赞成我。这次回来,你妈要还是那副寡妇脸子,我就当你哥哥的面不认她,说不定就离了她,别看她替我养女儿,外带来你这个倒霉蛋哥哥。四(不愿听)爸爸。贵哼,(骂得高兴了)谁知道那个王八蛋养的儿子。四哥哥哪点对不起您,您这样骂他干什么?贵他哪一点对得起我?当大兵,拉包月车,干机器匠,念书上学,那一行他是好好地干过?好容易我荐他到了周家的矿上去,他又跟工头闹起来,把人家打啦。四(小心地)我听说,不是我们老爷先觉矿上的警察开了枪,他才领着工人动的手么?贵反正这孩子混蛋,吃人家的钱粮,就得听人家的话,好好地,要罢工,现在又得靠我这老面子跟老爷求情啦!四您听错了吧;哥哥说他今天自己要见老爷,不是找您求情来的。贵(得意)可是谁叫我是他的爸爸呢,我不能不管啦。四(轻蔑地看着她的父亲,叹了一口气)好,您歇歇吧,我要上楼跟太太送药去了,(端起了药碗向左边饭厅走)。贵你先停一停,我再说一句话。四(打岔)开午饭,老爷的普洱茶先泡好了没有?贵那用不着我,他们小当差早伺候到了。四(闪避地)哦,好极了,那我走了。贵(拦住她)四凤,你别忙,我跟你商量点事。四什么?贵你听啊,昨天不是老爷的生日么?大少爷也赏给我四块钱。四好极了,(口快地)我要是大少爷,我一个子也不给您。贵(鄙笑)你这话对极了!四块钱,够干什么的,还了点帐,就干了。四(伶俐地笑着)那回头你跟哥哥要吧。贵四凤,别--你爸爸什么时候借钱不还帐?现在你手上方便,随便匀给我妻块八块好么?四我没有钱。(停一下放下药碗)您真是还帐了么?贵(赌咒)我跟我的亲生女儿说瞎话是王八蛋!四您别骗我,说了实在的,我也好替您想想法。贵真的?--说起来这不怪我。昨天那几个零钱,大帐还不够,小帐剩点零,所以我就耍了两把,也许赢了钱,不都还了么?谁知运气不好,连喝带赌,还倒欠了十来块。四这是真的?贵(真心地)这可一句瞎话也没有。四(故意揶揄地)那我实实在在地告诉您,我也没有钱!(说毕就要拿起药碗)。贵(着急)凤儿,你这孩子是什么心事?你可是我的亲生孩子。四(嘲笑地)亲生的女儿也没法把自己卖了,替您老人家还赌帐啊?贵(严重地)孩子,你可明白点,你妈疼你,只在嘴上,我可是把你的什么要紧的事情,都处处替你想。四(明白地,但是不知他闹的什么把戏)你心里又要说什么?贵(停一停,四面望了一望,更近地逼着四凤,佯笑)我说,大少爷常更我提过你,大少爷他说--四(管不住自己)大少爷!大少爷!您疯了!--我走了,太太就要叫我呢。贵别走,我问你一句,前天!我看见大少爷买衣料,--四(沉下脸)怎么样?(冷冷地看着鲁贵…贵(打量四凤周身)嗯--(慢慢地拿起四凤的手)你这手上的戒指,(笑着)不也是他送给你的么?四(厌恶地)您说话的神气真叫我心里想吐。贵(有点气,痛快地)你不必这样假门假事,你是我的女儿。(忽然贪婪地笑着)一个当差的女儿,收人家点东西,用人家一点钱,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这不要紧,我都明白。四好吧,那么您说吧,究竟要多少钱用。贵不多,三十块钱就成了。四哦,(恶意地)那您就跟这位大少爷要去吧。我走了。贵(恼羞)好孩子,你以为我真装糊涂,不知道你同这混帐大少爷做的事么?四(惹怒)您是父亲么?父亲有跟女儿这样说话的么?贵(恶相地)我是你的爸爸,我就要管你。我问你,前天晚上--四前天晚上?贵我不在家,你半夜才回来,以前你干什么?四(掩饰)我替太太找东西呢。贵为什么那么晚才回家?四(轻蔑地)您这样的父亲没有资格来问我。贵好文明词!你就说不上你上哪去呢。四那有什么说不上!贵什么?说!四那是太太听说老爷刚回来,又要我检老爷的衣服。贵哦,(低声,恐吓地)可是半夜送你回家的那位是谁?坐着汽车,醉醺醺,只对你说胡话的那位是谁呀?(得意地微笑)。四(惊吓)那,那--贵(大笑)哦,你不用说了,那是我们鲁家的阔女婿!--哼,我们两间半破瓦房居然来了坐汽车的男朋友,找为这当差的女儿啦!(突然严厉)我问你,他是谁?你说。四他,他是--

[鲁大海进--四凤的哥哥,鲁贵的半子--他身体魁伟,粗黑的眉毛几乎遮盖他的锐利的眼,两颊微微地向内凹,显着颧骨异常突出,正同他的尖长的下巴,一样地表现他的性格的倔强。他有一付大而薄的嘴唇,正和他的妹妹带着南方的热烈的,厚而红的嘴唇成强烈的对照。他说话微微有点口吃,但是在他感情激昂的时候,他词锋是锐利的。现在他刚从六百里外的煤矿回来,矿里罢了工,他是煽动者之一,几月来的精神的紧张,使他现在露出有点疲乏的神色,胡须乱蓬蓬的,看上几乎老得像鲁贵的弟弟,只有逼近地观察他,才觉出他的眼神同声音,还正是同他妹妹一样年轻,一样地热,都是火山的爆发,满蓄着精力的白热的人物。他穿了一件工人的蓝布褂子,油渍的草帽在手里,一双黑皮鞋,有一只鞋带早不知失在那里。进门的时候,他略微有点不自在,把胸膛敞开一部份,笨拙地又扣上一两个扣子,他说话很简短,表面是冷冷的。

大凤儿!凤哥哥!贵(向四凤)你说呀,装什么哑巴。四(看大海,有意义地开话头)哥哥!贵(不顾地)你哥哥来也得说呀。大怎么回事?贵(看一看大海,又回头)你先别管。四哥哥,没什么要紧的事。(向鲁贵)好吧,爸,我们回头商量,好吧?贵(了解地)回头商量?(肯定一下,在盯四凤一眼)那么,就这样办。(回头看大海,傲慢地)咦,你怎么随便跑进来啦?大(简单地)在门房等了半天,一个人也不理我,我就进来啦。贵大海,你究竟是矿上大粗的工人,连一点大公馆的规矩也不懂。四人家不是周家的底下人。贵(很有理由地)他在矿上吃的也是周家的饭哪。大(冷冷地)他在哪儿?贵(故意地)他,谁是他?大董事长。贵(教训的样子)老爷就是老爷,什么董事长,上我们这儿就得叫老爷。大好,你跟我问他一声,说矿上有个工人代表要见见他。贵我看,你先回家去。(有把握地)矿上的事有你爸爸在这儿替你张罗。回头跟你妈、妹妹聚两天,等你妈去,你回到矿上,事情还是有的。大你说我们一块儿在矿上罢完工,我一个人要你说情,自己再回去?贵那也没有什么难看啊。大(没他办法)好,你先给我问他一声。我有点旁的事,要先跟他谈谈。四(希望他走)爸,你看老爷的客走了没有,你再领着哥哥见老爷。贵(摇头)哼,我怕他不会见你吧。大(理直气壮)他应当见我,我也是矿上工人的代表。前天,我们一块在这儿的公司见过他一次。贵(犹疑地)那我先跟你问问去。四你去吧。(鲁贵走到老爷书房门口)贵(转过来)他要是见你,你可少说粗话,听见了没有?(鲁贵很老练地走着阔当差步伐,进了书房)。大(目送鲁贵进了书房)哼,他忘了他还是个人。四哥哥,你别这样说,(略顿,嗟叹地)无论如何,他总是我们的父亲。大(望着四凤)他是你的,我并不认识他。四(胆怯地望着哥哥,忽然想起,跑到书房门口,望了一望)你说话顶好声音小点,老爷就在里面旁边的屋子里呢!大(轻蔑地望着四凤)好。妈也快回来了,我看你把周家的事辞了,好好回家去。四(惊讶)为什么?大(简短地)这不是你住的地方。四为甚么?大我--恨他们。四哦!大(刻毒地)周家的人多半不是好东西,这两年我在矿上看见了他们所做的事。(略顿,缓缓地)我恨他们。四你看见甚么?大凤儿,你不要看这样威武的房子,阴沉沉地都是矿上埋死的苦工人给换来的!四你别胡说,这屋子听说直闹鬼呢。大(忽然)刚才我看见一个年轻人,在花园里躺着,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像是要死的样子,听说这就是周家的大少爷,我们董事长的儿子。啊,报应,报应。四(气)你--,(忽然)他待你顶好,你知道么?大他父亲做尽了坏人弄钱,他自然可以行善。四(看大海)两年我不见你,你变了。大我在矿上干了两年,我没有变,我看你变了。四你的话我有点不懂,你好像--有点像二少爷说话似的。大你是要骂我么?“少爷”?哼,在世界上没有这两个字!(鲁贵由左边书房进)贵(向大海)好容易老爷的客刚走,我正要说话,接着又来一个。我看,我们先下去坐坐吧。大那我还是自己进去。贵(拦住他)干什么?四不,不。大也好,不要叫他看见我们工人不懂礼节。贵你看你这点穷骨头。老爷书不见就不见,在下房再等一等,算什么?我跟你走,这么大院子,你别胡闯乱闯走错了。(走向中门,回头)四凤,你先别走,我就回来,你听见了没有?四你去吧。

[鲁贵、大海同下。四(厌倦地摸着前额,自语)哦,妈呀!

[外面花园里听见一个年青的轻快的声音,唤着“四凤”!疾步中夹杂跳跃,渐渐移近中间门口。四(有点惊慌)哦,二少爷。

[门口的声音。声四凤!四凤!你在哪儿?

[四凤慌忙躲在沙发背後。声四凤,你在这屋子里么?

[周冲进。他身体很小,却有着很大的心,也有着一切孩子似的空想。他年青,才十七岁,他已经幻想过许多许多不可能的事实,他是在美的梦里活着的。现在他的眼睛欣喜地闪动着,脸色通红,冒着汗,他在笑。左腋下挟着一只球拍,右手正用白毛巾擦汗,他穿着打球的白衣服。他低声地唤着四凤。冲四凤!四凤!(四周望一望)。咦,她上哪儿去了?(蹑足走向右边的饭厅,开开门,低声)四凤你出来,四凤,我告诉你一件事。四凤,一件喜事。(他又轻轻地走到书房门口,更低声)四凤。里面的声音(严厉地)是冲儿么?冲(胆怯地)是我,爸爸。里面的声音你在干什么?冲嗯,我叫四凤呢。里面的声音(命令地)快去,她不在那儿。

[周冲把头由门口缩回来,做了一个鬼脸。冲噢,奇怪。

[他失望地向右边的饭厅走去,一路低低唤着四凤。四(看见周冲已走,呼出一口气)他走了!(焦灼地望着通花园的门)。

[鲁贵由中门进。贵(向四凤)刚才是谁喊你?四二少爷。贵他叫你干么?四谁知道。贵(责备地)你为什么不理他?四噢,我(擦眼泪)--不是您叫我等着么?贵(安慰地)怎么,你哭了么?四我没哭。贵孩子,哭什么,这有什么难过?(仿佛在做戏)谁叫我们穷呢?穷人没有什么讲究。没法子,什么事都忍着点,谁都知道我的孩子是个好孩子。四(抬起头)得了,您痛痛快快说话好不好。贵(不好意思)你看,刚才我走到下房,这些王八蛋就跑到公馆跟我要帐,当着上上下下的人,我看没有二十块钱,简直圆不下这个脸。四(拿出钱来)我的都在这儿。这是我回头预备给妈买衣服的,现在您先拿去用吧。贵(佯辞)那你不是没有化的了么?四得了,您别这样客气。贵(笑着接下钱,数)只十二块?四(坦白地)现钱我只有这么一点。贵那么,这堵着周公馆跟我要帐的,怎么打发呢?四(忍着气)您叫他们晚上到我们家里要吧。回头,见着妈,再想别的法子,这钱,您留着自己用吧。贵(高兴地)这给我啦,那我只当你这是孝顺父亲的。--哦,好孩子,我早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四(没有办法)这样,您让我上楼去吧。贵你看,谁管过你啦,去吧,跟太太说一声,说鲁贵直惦记太太的病。四知道,忘不了。(拿药走)。贵(得意)对了,四凤,我还告诉你一件事。四您留着以後再说吧,我可得跟太太送药去了。贵(暗示着)你看,这是你自己的事。(假笑)。四(沉下脸)我又有什么事?(放下药碗)好,我们今天都算清楚再走。贵你瞧瞧,又急了。真快成小姐了,耍脾气倒是刮刮叫啊。四我沉得住气,您尽管说吧。贵孩子,你别这样,(正经地)我劝你小心点。四(嘲弄地)我现在钱也没有了,还用得着小心干什么?贵我跟你说,太太这两天的神气有点不老对的。四太太的神气不对有我什么?贵我怕太太看见你才有点不痛快。四为什么?贵为什么?我先提你个醒。老爷比太太岁数大得多,太太跟老爷不好。大少爷不是这位太太生的,他比太太的岁数差得也有限。四这我都知道。贵可是太太疼大少爷比疼自己的孩子还热,还好。四当后娘只好这样。贵你知道这屋子为什么晚上没有人来,老爷在矿上的时候,就是白天也是一个人也没有么?四不是半夜里闹鬼么?贵你知道这鬼是什么样儿么?四我只听说到从前这屋子里常听见叹息的声音,有时哭,有时笑的,听说这屋子死过人,屈死鬼。贵一点也不错,--我可偷偷地看见啦。四什么,您看见,您看见什么?鬼?贵(自负地)那是你爸爸的造化。四你说。贵那时你还没有来,老爷在矿上,那么大,阴森森的院子,只有太太,二少爷,大少爷在。那时这屋子就闹鬼,二少爷小孩,胆小,叫我在他门口睡,那时是秋天,半夜里二少爷忽然把我叫起来,说客厅又闹鬼,叫我一个去看看。二少爷的脸发青,我也直发毛。可是我刚来的底下人,少爷说了,我怎样好不去呢?四您去了没有?贵我喝了两口烧酒,穿过荷花池,就偷偷地钻到这门外的走廊旁边,就听见这屋子里啾啾地像一个女鬼在哭。哭得惨!心里越怕,越想看。我就硬着头皮从这门缝里,向里一望。四(喘气)您瞧见什么?贵就在这桌上点着一支要灭不灭的洋蜡烛,我恍恍惚惚地看见两个穿着黑衣裳的鬼,并排地坐着,像一男一女,背朝着我,那个女鬼像是靠着男鬼的身边哭,那个男鬼低着头直叹气。四哦,这屋子有鬼是真的。贵可不是?我就是乘着酒劲儿,朝着窗户缝轻轻地咳嗽一声。就看这两个鬼飕一下子分开了,都向我这边望:这一下子他们的脸清清楚楚地正对着我,这我可真见了鬼了。四鬼么?什么样?(停一下,鲁贵四面望一望)谁?贵我这才看见那个女鬼呀,(回头低声)--是我们的太太。四太太?--那个男的呢?贵那个男鬼,你别怕,就是大少爷。四他?贵就是他,他同他的后娘在这屋子里闹鬼呢。四我不信,您看错了吧?贵你别骗自己。所以孩子,你看开点,别糊涂,周家的人就是那么一回事。四(摇头)不,不对,他不会那样。贵你忘了,大少爷比太太只小六七岁。四我不信,不,不像。贵好,信不信都在你,反正我先告诉你,太太的脾气现在对你不大对,就是因为你,因为你同--四(不愿意他说出真有这件事)太太知道您在门口,一定不会饶您的。贵是啊,我吓出了一身汗,我没等他们出来,我就跑了。四那么,二少爷以後就不问您?贵他问我,我说我没有看见什么就算了。四哼,太太那么一个人不会算了吧。贵她当然厉害,拿话套了我十几回,我一句话也没有漏出来,这两年过去,说不定他们以为那晚上真是鬼在咳嗽呢。四(自语)不,不,我不信--就是有了这样的事,他也会告诉我的。贵你说大少爷会告诉你。你想想,你是谁?他是谁?你没有个好爸爸,跟人家当底下人,人家当真心地待你?你又做你的小姐梦啦。你,就凭你……四(突然闷气地喊了一声)您别说了!(忽然站起来)妈今天回家,您看我太快活是么?您说这些瞎话--哦,您一边去吧。贵你看你,告诉你真话,叫你聪明点。你反而生气了,唉,你呀!(很不经意地扫四凤一眼,他傲然地,好像满意自己这段话的效果,觉得自己是比一切人都聪明似的。他走到茶几旁,从烟筒里,抽出一支烟,预备点上,忽然想起这是周公馆,于是改了主张,很熟练地偷了几支烟卷同雪茄,放在自己的旧得露出黄铜底镀银的烟盒里。四(厌恶地望着鲁贵做完他的偷窃的勾当,轻蔑地)哦,就这么一点事么?那么,我知道了。

[四凤拿起药碗就走。贵你别走,我的话还没完。四还没完?贵这刚到正题。四对不起您老人家,我不愿意听了。(反身就走)贵(拉住她的手)你得听!四放开我!(急)--我喊啦。贵我告诉你这一句话,你再闹。(对着四凤的耳朵)回头你妈就到这儿来找你。(放手)。四(变色)什么?贵你妈一下火车,就到这儿公馆来。四妈不愿意我在公馆里帮人,您为什么叫她到这儿来找我?我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自然会看见她,您叫她到这儿来干什么?贵不是我,四凤小姐,是太太要我找她来的。四太太要她来?贵嗯,(神秘地)奇怪不是,没亲没故。你看太太偏要请她来谈一谈。四哦,天!您别吞屯吐吐地好么?贵你知道太太为什么一个人在楼上,做诗写字,装着病不下来?四老爷一回家,太太向来是这样。贵这次不对吧?四我知道这半年多,他跟太太不常说话的。贵真的么?--那么太太对你呢?四这几天比往日特别地好。贵那就对了!--我告诉你,太太知道我不愿意你离开这儿。这次,她自己要对你妈说,叫她带着你卷铺盖,滚蛋!四(低声)她要我走--可是--为什么?贵哼!那你自己明白吧。--还有--四(低声)要妈来干什么?贵对了,她要告诉你妈一件很要紧的事。四(突然明白)哦,爸爸,无论如何,我在这儿的事,不能让妈知道的。(惧悔交加,大恸)哦,爸爸,您想,妈前年离开我的时候,她嘱咐过您,好好地看着我,不许您送我到公馆帮人。您不听,您要我来。妈不知道这些事,妈疼我,妈爱我,我是妈的好孩子,我死也不能叫妈知道这儿这些事情的。(扑在桌上)我的妈呀!贵孩子!(他知道他的戏到什么情形应当怎样做,他轻轻地抚摸着四凤)你看现在才是爸爸好吧,爸疼你,不要怕!不要怕!她不敢怎么样,她不会辞你的。四她为什么不?她恨我,她恨我。贵她恨你。可是,哼,她不会不知道这儿有一个人叫他怕的。四她会怕谁?贵哼,她怕你的爸爸!你忘了我告诉你那两个鬼哪。你爸爸会抓鬼。昨天晚上我替你告假,说你妈来的时候,要我叫你妈来。我看她那两天的神气,我就猜了一半,我顺便就把那天半夜的事提了两句,她是机伶人,不会不懂的。--哼,她要是跟我装蒜,现在老爷在家,我们就是个麻烦;我知道她是个厉害人,可是谁欺负了我的女儿,我就跟谁拼了。四爸爸,(抬起头)您可不要胡来!贵这家除了老头,我谁也看不上眼,别着急,有你爸爸。再说,也许是我瞎猜,她原来就许没有这意思。她外面倒是跟我说,因为听说你妈会读书写字,总想见见谈谈。四(忽然谛听)爸,别说话,我听见好像有人在饭厅(指左边)咳嗽似的。贵(听一下)别是太太吧?(走到通饭厅的门前,由锁眼窥视,忙回来)可是不她,奇怪,她下楼来了。四(擦眼泪)爸爸,擦干了么?贵别慌,别露相,什么话也别提。我走了。四嗯,妈来了,您先告诉我一声。贵对了,见着你妈,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听见了没有?(走到中门,又回头)别忘了,跟太太说鲁贵惦记着太太的病。

[鲁贵慌忙由中门下。四凤端着药碗向饭厅门,至门前,周繁漪进。她一望就知道是个果敢阴鸷的女人,她的脸色苍白,只有嘴唇微红,她的大而灰暗的眼睛同高鼻粱令人觉得有些可怕。但是眉目间看出来她是忧郁的,在那静静的长的睫毛的下面。有时为心中的郁积的火燃烧着,她的眼光会充满了一个年青妇人失望后的痛苦与怨望,她的嘴角向后略弯,显出一个受抑制的女人在管制着自己。她那雪白细长的手,时常在她轻轻咳嗽的时候,按着自己瘦弱的胸。直等自己喘出一口气来,她才摸摸自己胀得红红的面颊,喘出一口气。她是一个中国旧式女人,有她的文弱,她的哀静,她的明慧--她对诗文的爱好,但是她也有更原始的一点野性:在她的心,她的胆量,她的狂热的思想,在她莫明其妙的决断时忽然来的力量。整个地来看她,她似乎是一个水晶,只能给男人精神的安慰,她的明亮的前额表现出深沉的理解,像只是可以供清谈的;但是当她陷于情感的冥想中,忽然愉快地笑着;当她见着她所爱的,红晕的颜色为快乐散布在脸上,两颊的笑涡也显露出来的时节,你才觉得出她是能被人家爱的,应当被人爱的,你才知道她到底是一个女人,跟一切年青的女人一样。她会爱你如一只饿了三天的狗咬着它最喜欢的骨头,她恨起你来也会像只恶狗狺狺地,不,多不声不响地恨恨地吃了你的。然而她的外形是沉静的,忧郁的,她会如秋天傍晚的树叶轻轻落在你的身旁,她觉得自己的夏天已经过去,西天的晚霞早暗下来了。

[她通身是黑色。旗袍镶着灰银色的花边。她拿着一把蒲扇,挂在手指下,走进来。她的眼睛略微有点塌进,很自然地望着四凤。四(奇怪地)太太!怎样您下楼来啦?我正预备给您送药去呢!繁(咳)老爷在书房么?四老爷在书房里会客呢。繁水来?四刚才是盖新房子的工程师,现在不知道是谁,您预备见他。繁不。--老妈子告诉我说,这房子已经卖给一个教堂做医院,是么?四是的,老爷觉把小东西都收一收,大家俱有些已经搬到新房子里去了。繁谁说要搬房子?四老爷回来就催着要搬。繁(停一下,忽然)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四老爷说太太不舒服,怕您听着嫌麻烦。繁(又停一下,看看四面)两礼拜没下来,这屋子改了样子了。四是的,老爷说原来的样子不好看,又把您添的新家俱搬了几件走。这是老爷自己摆的。繁(看看右面的衣柜)这是他顶喜欢的衣柜,又拿来了。(叹气)什么事自然要依着他,他是什么都不肯将就的。(咳,坐下。)四太太,您脸上像是发烧,您还是到楼上歇着吧。繁不,楼上太热(咳)。四老爷说太太的病很重,嘱咐过请您好好地在楼上躺着。繁我不愿意躺在床上。--喂,我忘了,老爷那一天从矿上回来的?四前天晚上,老爷见着您发烧很厉害,叫我们别惊动您,就一个人在楼下睡的。繁白天我像是没有见过老爷来。四嗯,这两天老爷天天忙着跟矿上的董事长开会,到晚上才上楼看您。可是您又把门锁上了。繁(不经意的)哦,哦,--怎么,楼下也这样闷热。四对了,闷得很。一早晨黑云就遮满了天,也许今儿个会下一场大雨。繁你换一把大点的蒲扇,我简直有点喘不过气来。

[四凤拿一把蒲扇给她,她望着四凤,又故意地转过头去。繁怎么这两天没有见着大少爷?四大概是很忙。繁听说他也要到矿上去是么?四我不知道。繁你没有听见说么?四倒是伺候大少爷的下人尽忙着跟他检衣裳。繁你父亲干什么呢?四大概跟老爷买檀香去啦。--他说,他问太太的病。繁他倒是惦记着我。(停一下忽然)他现在还没有起来么?四谁?繁(没有想到四凤这样问,忙收敛一下)嗯,--自然是大少爷。四我不知道。繁(看了她一眼)嗯?四这一早晨我没有见着他。繁他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四(红面)您想,我每天晚上总是回家睡觉,我怎么知道。繁(不自主地,尖酸)哦,你每天晚上回家睡!(觉得失言)老爷回家,家里没有人会伺候他,你怎么天天要回家呢?四太太,不是您吩咐过,叫我回家去睡么?繁那时是老爷不在家。四我怕老爷念经吃素,不喜欢我们伺候他,听说老爷一句是讨厌女人家的。繁哦,(看四凤,想着自己的经历)嗯,(低语)难说的很。(忽而抬起头来,眼睛张开)这么说,他在这几天就走,究竟到什么地方去呢?四(胆怯地)你说的是大少爷?繁(斜看着四凤)嗯!四我没听见。(嗫嚅地)他,他总是两三点钟回家,我早晨像是听见我父亲叨叨说下半夜跟他开的门来着。繁他又喝醉了么?四我不清楚。--(想找一个新题目)太太,您吃药吧。繁谁说我要吃药?四老爷吩咐的。繁我并没有请医生,那里来的药?四老爷说您犯的是肝郁,今天早上想起从前您吃的老方子,就觉抓一付,说太太一醒,就跟您煎上。繁煎好了没有?四煎好,凉在这儿好半天啦。

[四凤端过药碗来。四您喝吧。繁(喝一口)苦得很。谁煎的?四我。繁太不好喝,倒了它吧!四倒了它?繁嗯?好,(想起朴园严厉的面)要不,你先把它放在那儿。不,(厌恶)你还是倒了它。四(犹豫)嗯。繁这些年喝这种苦药,我大概是喝够了。四(拿着药碗)您忍一忍喝了吧。还是苦药能够治病。繁(心里忽然恨起她来)谁要你劝我?倒掉!(自己觉得失了身份)这次老爷回来,我听见老妈子说瘦了。四嗯,瘦多了,也黑多了。听说矿上正在罢工,老爷很着急的。繁老爷很不高兴么?四老爷是那样。除了会客,念念经,打打坐,在家里一句话也不说。繁没有跟少爷们说话么?四见了大少爷只点一点头,没说话,倒是问了二少爷学堂的事。--对了,二少爷今天早上还问了您的病呢。繁我现在不怎样愿意说话,你告诉他我很好就是了。--回头觉帐房拿四十块钱给二少爷,说这是给他买书的钱。四二少爷总想见见您。繁那就叫他到楼上来见我。--(站起来,踱了两步)哦,这老房子永远是这样闷气,家俱都发了霉,人们也是鬼里鬼气的!四(想想)太太,今天我想跟您告假。繁是你母亲从济南回来么?--嗯,你父亲说过来着。

[花园里,周冲又在喊:“四凤!四凤!”繁你去看看,二少爷在喊你。

[周冲在喊:“四凤”。四在这儿。

[周冲由中门进,穿一套白西装上身。冲(进门只看见四凤)四凤,我找你一早晨。(看见繁漪)妈,怎么您下楼来了?繁冲儿,你的脸怎么这样红?冲我刚同一个同学打网球。(亲热地)我正有许多话要跟您说。您好一点儿没有?(坐在繁漪身旁)这两天我到楼上看您,您怎么总把门关上?繁我想清净清净。你看我的气色怎么样?四凤,你给二少爷拿一瓶汽水。你看你的连通红。

[四凤由饭厅门口下。冲(高兴地)谢谢您。让我看看您。我看您很好,没有一点病,为什么他们总说您有病呢?您一个人躲在房里头,您看,父亲回家三天,您都没有见着他。繁(忧郁地看着冲)我心里不舒服。冲哦,妈,不要这样。父亲对不起您,可是他老了,我是您的将来,我要娶一个顶好的人,妈,您跟我们一块住,那我们一定会觉您快活的。繁(脸上闪出一丝微笑的影子)快活?(忽然)冲儿,你是十七岁了吧?冲(喜欢他的母亲有时这样奇突)妈,您看,您要再忘了我的岁数,我一定得跟你生气啦!繁妈不是个好母亲。有时候自己都忘了自己在那儿。(沉思)--哦,十八年了,在这老房子里,你看,妈老了么?冲不,妈,您想什么?繁我不想什么?冲妈,您知道我们要搬家么?新房子。父亲昨天对我说后天就搬过去。繁你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搬房子?冲您想父亲那一次做事先告诉过我们!--不过我想他老了,他说过以后要不做矿上的事,加上这旧房子不吉利。--哦,妈,您不知道这房子闹鬼么?前天秋天,半夜里,我像是听见什么似的。繁你不要再说了。冲妈,您也相信这些话么?繁我不相信,不过这老房子很怪,我很喜欢它,我总觉得这房子有点灵气,它拉着我,不让我走。冲(忽然高兴地)妈。--

[四凤拿汽水上。四二少爷。冲(站起来)谢谢你。(四凤红脸)。

[四凤倒汽水。冲你给太太再拿一个杯子来,好么?(四凤下)。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冲儿,你们为什么这样客气?冲(喝水)妈,我就想告诉您,那是因为,--(四凤进)--回头我告诉您。妈,您跟我画的扇面呢?繁你忘记了我不是病了么?冲对了,您原谅我。我,我--怎么这屋子这样热?繁大概是窗户没有开。冲让我来开。四老爷说过不叫开,说外面比屋里热。繁不,四凤,开开它。他在外头一去就是两年不回家,这屋子里的死气他是不知道的。(四凤拉开壁龛前的帐幔)。冲(见四凤很费力地移动窗前的花盆)四凤,你不要动,让我来。(走过去)。四我一个人成,二少爷。冲(争执着)让我。(二人拿起花盆,放下时压了四凤的手,四凤轻轻叫了一声痛。)怎么样,四凤?(拿着她的手)。四(抽出自己的手)没有什么,二少爷。冲不要紧,我跟你拿点橡皮膏。繁冲儿,不用了。--(转头向四凤)你到厨房去看一看,问问跟老爷做的素菜都做完了没有?

[四凤由中门下,冲望着她下去。繁冲儿,(冲回来)坐下。你说吧。冲(看着繁漪,带了希冀和快乐的神色)妈,我这两天很快活。繁在这家里,你能快活,自然是好现象。冲妈,我一直什么都不肯瞒过您,您不是一个平常的母亲,您最大胆,最有想像,又,最同情我的思想的。繁那我很欢喜。冲妈,我要告诉您一件事,--不,我要跟您商量一件事。繁你先说给我听听。冲妈,(神秘地)您不说我么?繁我不说你,孩子,你说吧。冲(高兴地)哦,妈--(又停下了,迟疑着)不,膊膊膊膊我不说了。繁(笑了)为什么?冲我,我怕您生气。(停)我说了以後,您还是一样地喜欢我么?繁傻孩子,妈永远是喜欢你的。冲(笑)我的好妈妈。真的,您还喜欢我?不生气?繁嗯,真的--你说吧。冲妈,说完以後还不许您笑话我。繁嗯2我不笑话你。冲真的?繁真的!冲妈,我现在喜欢一个人。繁哦!(证实了她的疑惧)哦!冲(望着繁漪的凝视的眼睛)妈,您看,你的神气又好像说我不应该似的。繁不,不,你这句话叫我想起来,--叫我觉得我自己……--哦,不,膊膊膊。你说吧。这个女孩子是谁?冲她是世界上最--(看一看繁漪)不,妈,您看您又要笑话我。反正她是我认为最满意的女孩子。她心地单纯,她懂得活着的快乐,她知道同情,她明白劳动有意义。最好的,她不是小姐堆里娇生惯养出来的人。繁可是你不是喜欢受过教育的人么?她念过书么?冲自然没念过书。这是她,也可说是她位移的缺点,然而这并不怪她。繁哦。(眼睛暗下来,不得不问下一句,沉重地)冲儿,你说的不是--四凤?冲是,妈妈。--妈,我知道旁人会笑话我,您不会不同情我的。繁(惊愕,停,自语)怎么,我自己的孩子也……冲(焦灼)您不愿意么?您以为我做错了么?繁不,不,那倒不。我怕她这样的孩子不会给你幸福的。冲不,她是个聪明有感情的人,并且她懂得我。繁你不怕父亲不满意你么?冲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繁别人知道了说闲话呢?冲那我更不放在心上。繁这倒像我自己的孩子。不过我怕你走错了。第一,她始终是个没受过教育的下等人。你要是喜欢她,她当然以为这是她的幸福。冲妈,您以为她没有主张么?繁冲儿,你把什么人都看得太高了。冲妈,我认为您这句话对她用是不合适的。她是最纯洁,最有主张的好孩子,昨天我跟她求婚--繁(更惊愕)什么?求婚?(这两个字叫她想笑)你跟她求婚?冲(很正经地,不喜欢母亲这样的态度)不,妈,您不要笑!她拒绝我了。--可是我很高兴,这样我觉得她更高贵了。她说她不愿意嫁给我。繁哦,拒绝!(这两个字也觉得十分可笑)她还“拒绝”你。--哼,我明白她。冲您以为她不答应我,是故意地虚伪么?不,不,她说,她心里另外有一个人。繁她没有说谁?冲我没有问。总是她的邻居,常见的人吧。--不过真的爱情免不了波折,我爱她,她会渐渐地明白我,喜欢我的。繁我的儿子要娶也不能娶她。冲妈妈,您为什么这样厌恶她!四凤是个好孩子,她背地总是很佩服您,敬重您的。繁你现在预备怎么样?冲我预备把这个意思告诉父亲。繁你忘了你父亲是什么样一个人啦!冲我一定要告诉他的。我将来并不一定跟她结婚。如果她不愿意我,我仍然是尊重她,帮助她的,但是我希望她现在受教育,我希望父亲允许我把我的教育费分给她一半上学。繁你真是个孩子。冲(不高兴地)我不是孩子。我不是孩子。繁你父亲一句话就把你所有的梦打破了。冲我不相信。(有点沮丧)得了,妈,我们不谈这个吧。哦,昨天我见着哥哥,他说他这次可要到矿上去做事了,他明天就走,他说他太忙,他叫我告诉您一声,他不上楼见您了。您不会怪他吧?繁为什么?怪他?冲我总觉得您同哥哥的感情不如以前那样似的。妈,您想,他自幼就没有母亲,行情自然容易古怪,我想他的母亲一定感情也很盛的,哥哥是一个很有感情的人。繁你父亲回来了,你少说哥哥的母亲,免得你父亲又板起脸,叫一家子不高兴。冲妈,可是哥哥现在有点怪,他喝酒喝得很多,脾气很暴,有时他还到外国教堂去,不知干什么?繁他还怎么样?冲前三天他喝得太醉了。他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他恨他自己,说了许多我不大明白的话。繁哦!冲最后他忽然说,他从前爱过一个决不应该爱的女人!繁(自语)从前?冲说完就大哭,当时就逼着我,要我离开他的屋子。繁他还说什么话来么?冲没有,他很寂寞的样子,我替他很难过,他到现在为什么还不结婚呢?繁(喃喃地)谁知道呢?谁知道呢?冲(听见门外脚步的声音,回头看)咦,哥哥进来了。

[中门大开,周萍进。他约莫有二十八九,脸色苍白,躯干比他的弟弟略微长些。他的面目清秀,甚至于可以说美,但不是一看就使女人醉心的那种男子。他有宽而黑的眉毛,有厚的耳垂,粗大的手掌,乍一看,有时会令人觉得他有些憨气的;不过,若是你再长久地同他坐一坐,会感到他的气味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纯朴可喜,他是经过了雕琢的,虽然性格上那些粗涩的渣滓经过了教育的提炼,成为精细而优美了;但是一种可以炼钢熔铁的,不成形的原始人生活中所有的那种“蛮”力,也就是因为郁闷,长久离开了空气的原因,成为怀疑的,怯弱的,莫明其妙的了。和他谈两三句话,遍知道这是一个美丽的空形,如生在田野的麦苗移植在暖室里,虽然也开花结实,但是空虚脆弱,经不起现实的风霜。在他灰暗的眼神里,你看见了不定,犹疑,怯弱同冲突。当他的眼神暗下来,瞳人微微地在闪烁的时候,你知道他在密阅自己的内心过缺,而又怕人窥探出他是这样无能,只讨生活于自己的内心的小圈子里。但是你以为他是做不出惊人的事情,没有男子的胆量么?不,在他感情的潮涌起的时候,--哦,你单看他眼角间一条时时刻刻地变动的刺激人的圆线,极冲动而敏锐地红而厚的嘴唇,你便知道在这种时候,他会冒然地做出自己终身诅咒的事,而他生活是不会有计划的。他的嘴角松弛地垂下来。一点疲乏会使他眸子发呆,叫你觉得他不能克制自己,也不能有规律地终身做一件事。然而他明白自己的病,他在改,不,不如说是在悔,永远地在悔恨自己过去由直觉铸成的错误;因为当着一个新的冲动来说时,他的热情,他的欲望,整个如潮水似地冲动起来,淹没了他。他一星星的理智,只是一段枯枝卷在旋涡里,他昏迷似地做出自己认为不应该做的事。这样很自然地一个大错跟着一个更大的错。所以他是有道德观念的,有情爱的,但同时又是渴望着生活,觉得自己是个有肉体的人。于是他痛苦了,他恨自己,他羡慕一切没有顾忌,敢做坏事的人,于是他会同情鲁贵;他又钦慕一切能抱着一件事业向前做,能依循着一般人所谓的道德生活下去,为模范市民,模范家长的人,于是他佩服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在他的见闻里,除了一点倔强冷酷,--但是这个也是他喜欢的,因为这两种性格他都没有,--是一个无瑕的男子。他觉得他在那一方面欺骗他的父亲是不对了,并不是因为他怎么爱他的父亲(固然他不能说不爱他),他觉得这样是卑鄙,像老鼠在狮子睡着的时候偷叹一口气的行为,同时如一切好自省而又冲动的人,在他的直觉过去,理智冷回来的时候,他更刻毒地悔恨自己,更深地觉得这是反人性,一切的犯了罪的痛苦都牵到自己身上。他要把自己拯救起来,他需要新的力,无论是什么,只要能帮助他,把他由冲突的苦海中救出来,他愿意找。他见着四凤,当时就觉得她新鲜,她的“活”!他发现他最需要的那一点东西,是充满地流动着在四凤的身里。她有“青春”,有“美”,有充溢着的血,固然他也看到她是粗,但是他直觉到这才是他要的,渐渐他也厌恶一切忧郁过分的女人,忧郁已经蚀尽了他的心;他也恨一切经些教育陶冶的女人,(因为她们会提醒他的缺点)同一切细微的情绪,他觉得“腻”。

[然而这种感情的波纹是在他心里隐约地流荡着,潜伏着;他自己只是顺着自己之情感的流在走,他不能用理智再冷酷地剖析自己,他怕,他有时是怕看自己内心的残疾的。现在他不得不爱四凤了,他要死心塌地地爱她,他想这样子王了自己。当然他也明白,他这次的爱不只是为求自己心灵的药,他还有一个地方是渴。但是在这一层次他并不感觉的从前的冲突,他想好好地待她,心里觉得这样也说得过去了。经过她有处女香的温热的气息后,豁然地他觉出心地的清朗,他看见了自己心内的太阳,他想“能拯救他的女人大概是她吧!”于是就把生命交给这个女孩子,然而昔日的记忆如巨大的铁掌抓住了他的心,不时地,尤其是在繁漪的面前,他感觉一丝一丝刺心的疚痛;于是他要离开这个地方--这个能引起人的无边恶梦似的老房子,走到任何地方。而在未打开这个狭的笼之先,四凤不能了解也不能安慰他的疚伤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纵于酒,热烈地狂歌,于一切外面的刺激之中。于是他精神颓衰,永远成了不安定的神情。

[现在他穿一件藏青的绸袍,西服裤,漆皮鞋,没有修脸。整个是个整齐,他打着呵欠。冲哥哥。萍你在这儿。繁(觉得没有理她)萍!萍哦?(低了头,又抬起)您--您也在这儿。繁我刚下楼来。萍(转头问冲)父亲没有出去吧?冲没有,你预备见他么?萍我想在临走以前跟父亲谈一次。(一直走向书房)冲你不要去。萍他老人家在干什么么?冲他大概跟一个人谈什么公事。我刚才见着他,他说他一会儿会到这儿来,叫我们在这儿等他。萍那我先回到我屋子里写封信。(要走)冲不,哥哥,母亲说好久不见你。你不愿意一齐坐一坐,谈谈么?繁你看,你让哥哥歇一歇,他愿意一个人坐着的。萍(有些烦)那也不见得,我总怕父亲回来,您很忙,所以--冲你不知道母亲病了么?繁你哥哥怎么会把我的病放在心上?冲妈!萍您好一点了么?繁谢谢你,我刚刚下楼。萍对了,我预备明天离开家里到矿上去。繁哦,(停)好得很。--什么时候回来呢?萍不一定,也许两年,也许三年。哦,这屋子怎么闷气得很。冲窗户已经打开了。--我想,大概是大雨要来了。繁(停一停)你在矿上做什么呢?冲妈,您忘了,哥哥是专门学矿科的。繁这是理由么,萍?萍(拿起报纸看,遮掩自己)说不出来,像是家里住得太久了,烦得很。繁(笑)我怕你是胆小吧?萍怎么讲?繁这屋子曾经闹过鬼,你忘了。萍没有忘。但是这儿我住厌了。繁(笑)假若我是你,这周围的人我都会厌恶,我也离开这个死地方的。冲妈,我不要您这样说话。萍(忧郁地)哼,我自己对自己都恨不够,我还配说厌恶别人?--(叹一口气)弟弟,我想回屋去了。(起立)

[书房门开。冲别走,这大概是爸爸来了。里面的声音(书房门开一半,周朴园进,向内露着半个身子说话)我的意思是这么办,没有问题了,很好,再见吧,不送。

[门大开,周朴园进,他约莫有五六十岁,鬓发已经斑白,带着椭圆形的金边眼镜,一对沉鸷的眼在底下闪烁着。像一切起家立业的人物,他的威严在儿孙面前格外显得峻厉。他穿的衣服,还是二十年前的新装,一件圆花的官纱大褂,底下是白纺绸的衬衫,长衫的领扣松散着,露着颈上的肉。他的衣服很舒服地贴在身上,整洁,没有一些尘垢。他有些胖,背微微地伛偻,面色苍白,腮肉松弛地垂下来,眼眶略微下陷,眸子闪闪地放光彩,时常也倦怠地闭着眼皮。他的脸带着年的世故和劳碌,一种冷峭的目光和偶然在嘴角逼出的冷笑,看着他平日的专横,自信和倔强。年青时一切的冒失、狂妄已经转为脸上的皱纹深深避盖着,再也寻不着一点痕迹,只要他的半白的头发还保持昔日的丰采,很润泽地梳到后面。在阳光底下,他的脸呈着银白色,一般人说这就是贵人的特徽。所以他才有这样大的矿产。他的下颏的胡须已经灰白,常用一只象牙的小梳梳理。他的大指套着一个斑指。

[他现在精神很饱满,沉重地走出来。萍冲(同时)爸。冲客走了?朴(点头,转向繁漪)你怎么今天下楼来了。完全好了么?繁病原来不很重--回来身体好么?朴还好。--你应当在到楼上去休息。冲儿,你看你母亲的气色比以前怎么样?冲母亲远离就没有什么病。朴(不喜欢儿子们这样答覆老人家的话,沉重地,眼翻上来)谁告诉你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常来问你母亲的病么?(坐在沙发上)繁(怕他又来教训)朴园,你的样子像有点瘦了似的。--矿上的罢工究竟怎么样?朴昨天早上已经复工,不生问题。冲爸爸,怎么鲁大海还在这儿等着要见您呢?朴谁是鲁大海?冲鲁贵的儿子。前年荐进去,这次当代表的。朴这个人!我想这个人有背景,厂方已经把他开除了。冲开除!爸爸,这个人脑筋很清楚,我方才跟这个人谈了一回。代表罢工的工人并不见得就该开除。朴哼,现在一般年青人,跟工人谈谈,说两三句不关痛痒,同情的话,像是一件很时髦的事情!冲我以为这些人替自己的一群努力,我们应当同情的。并且我们这样享福,同他们争饭吃,是不对的。这不是时髦不时髦的事。朴(眼翻上来)你知道社会是什么?你读过几本关于社会经济的书?我记得我在德国念书的时候,对于这方面,我自命比你这种半瓶醋的社会思想要彻底得多!冲(被压制下去,然而)爸,我听说矿上对于这次受伤的工人不给一点抚恤金。朴(头扬起来)我认为你这次说话说得太多了。(向繁)这两年他学得很像你了。(看钟)十分钟后我还有一个客来,嗯,你们关于自己有什么说话说么?萍爸,刚才我就想见您。朴哦,什么事?萍我想明天就到矿上去。朴这边公司的事,你交代完了么?萍差不多完了。我想请父亲给我点实在的事情做,我不想看看就完事。朴(停一下,看萍)苦的事你成么?要做就做到底。我不愿意我的儿子叫旁人说闲话的。萍这两年在这儿做事舒服,心里很想在内地乡下走走。朴让我想想。--(停)你可以明天起身,做那一类事情,到了矿上我再大电报给你。

[四凤由饭厅门入,端了碗普洱茶。冲(犹豫地)爸爸。朴(知道他又有新花样)嗯,你?冲我现在想跟爸爸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朴什么?冲(低下头)我想把我的学费的一部份出来。朴哦。冲(鼓起勇气)把我的学费拿出一部份送给--朴(四凤端茶,放朴面前。)四凤,--(向冲)你先等一等。(向四凤)叫你跟太太煎的药呢?四煎好了。朴为什么不拿来?四(看繁漪,不说话)。繁(觉出四周的徽兆有些恶相)她刚才跟我倒来了,我没有喝。朴为什么?(停,向四凤)药呢?繁(快说)倒了。我叫四凤倒了。朴(慢)倒了?哦?(更慢)倒了!--(向四凤)药还有么?四药罐里还有一点。朴(低而缓地)倒了来。繁(反抗地)我不愿意喝这种苦东西。朴(向四凤,高声)倒了来。

[四凤走到左面倒药。冲爸,妈不愿意,你何必这样强迫呢?朴你同你妈都不知道自己的病在那儿。(向繁漪低声)你喝了,就会完全好的。(见四凤犹豫,指药)送到太太那里去。繁(顺忍地)好,先放在这儿。朴(不高兴地)不。你最好现在喝了它吧。繁(忽然)四凤,你把它拿走。朴(忽然严厉地)喝了药,不要任性,当着这么大的孩子。繁(声颤)我不想喝。朴冲儿,你把药端到母亲面前去。冲(反抗地)爸!朴(怒视)去!

[冲只好把药端到繁漪面前。朴说,请母亲喝。冲(拿着药碗,手发颤,回头,高声)爸,您不要这样。朴(高声地)我要你说。萍(低头,至冲前,低声)听父亲的话吧,父亲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冲(无法,含着泪,向着母亲)您喝吧,为我喝一点吧,要不然,父亲的气是不会消的。繁(恳求地)哦,留着我晚上喝不成么?朴(冷峻地)繁漪,当了母亲的人,处处应当替子女着想,就是自己不保重身体,也应当替孩子做个服从的榜样。繁(四面看一看,望望朴园又望望萍。拿起药,落下眼泪,忽而又放下)哦!不!我喝不下!朴萍儿,劝你母亲喝下去。萍爸!我--朴去,走到母亲面前!跪下,劝你的母亲。

[萍走至繁漪面前。萍(求恕地)哦,爸爸!朴(高声)跪下!(萍望着繁漪和冲;繁漪泪痕满面,冲全身发抖)叫你跪下!(萍正向下跪)繁(望着萍,不等萍跪下,急促地)我喝,我现在喝!(拿碗,喝了两口,气得眼泪又涌出来,她望一望朴园的峻厉的眼和苦恼着的萍,咽下愤恨,一气喝下!)哦……(哭着,由右边饭厅跑下。

[半晌。朴(看表)还有三分钟。(向冲)你刚才说的事呢?冲(抬头,慢慢地)什么?朴你说把你的学费分出一部份?--嗯,是怎么样?冲(低声)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啦。朴真没有什么新鲜的问题啦么?冲(哭声)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妈的话是对的。(跑向饭厅)朴冲儿,上那儿去?冲到楼上去看看妈。朴就这么跑么?冲(抑制着自己,走回去)是,爸,我要走了,您有事吩咐么?朴去吧。(冲向饭厅走了两步)回来。冲爸爸。朴你告诉你的母亲,说我已经请德国的克大夫来,跟她看病。冲妈不是已经吃了您的药了么?朴我看你的母亲,精神有点失常,病像是不轻。(回头向萍)我看,你也是一样。萍爸,我想下去,歇一回。朴不,你不要走。我有话跟你说。(向冲)你告诉她,说克大夫是个有名的脑病专家,我在德国认识的。来了,叫她一定看一看,听见了没有?冲听见了。(走上两步)爸,没有事啦?朴上去吧。

[冲由饭厅下。朴(回头向四凤)四凤,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个房子你们没有事就得走的。四是,老爷。(也由饭厅下)

[鲁贵由书房上。贵(见着老爷,便不自主地好像说不出话来)老,老,老爷。客,客来了。朴哦,先请到大客厅里去。贵是,老爷。(鲁贵下)。朴怎么这窗户谁开开了。萍弟弟跟我开的。朴关上,(擦眼镜)这屋子不要底下人随便进来,回头我预备一个人在这里休息的。萍是。朴(擦着眼镜,看四周的家俱)这屋子的家俱多半是你生母顶喜欢的东西。我从南边移到北边,搬了多少次家,总是不肯丢下的。(戴上眼镜,咳嗽一声)这屋子排的样子,我愿意总是三十年前的老样子,这叫我的眼看着舒服一点。(踱到桌前,看桌上的相片)你的生母永远喜欢夏天把窗户关上的。萍(强笑着)不过,爸爸,纪念母亲也不必--朴(突然抬起头来)我听人说你现在做了一件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萍(惊)什--什么?朴(低声走到萍的面前)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是对不起你的父亲么?并且--(停)--对不起你的母亲么?萍(失措)爸爸。朴(仁慈地,拿着萍的手)你是我的长子,我不愿意当着人谈这件事。(停,喘一口气严厉地)我听说我在外边的时候,你这两年来在家里很不规矩。萍(更惊恐)爸,没有的事,没有,没有。朴一个人敢做一件事就要当一件事。萍(失色)爸!朴公司的人说你总是在跳舞窝里鬼混,尤其是这三个月,喝酒,赌钱,整夜地不回家。萍哦,(喘出一口气)您说的是--朴这些事是真的么?(半晌)说实话!萍真的,爸爸。(红了脸)朴将近三十的人应当懂得“自爱”!--你还记得你的名为什么叫萍吗?萍记得。朴你自己说一遍。萍那是因为母亲叫侍萍,母亲临死,自己替我起的名字。朴那我请你为你的生母,你把现在的行为完全改过来。萍是,爸爸,那是我一时的荒唐。

[鲁贵有书房上。贵老,老,老爷。客--等,档档档了好半天啦。朴知道。

[鲁贵退。朴我的家庭是我人为最圆满,最有秩序的家庭,我的儿子我也认为都还是健全的子弟,我教育出来的孩子,我绝对不愿叫任何人说他们一点闲话的。萍是,爸爸。朴来人啦。(自语)哦,我有点累啦。(萍扶他至沙发坐。)

[鲁贵上。贵老爷。朴你请客到这边来坐。贵是,老爷。萍不,--爸,您歇一会吧。朴不,你不要管。(向鲁贵)去,请进来。贵是,老爷。

[鲁贵下。朴园拿出一支雪茄,萍为他点上,朴园徐徐抽烟,端坐。

落幕。

输入:AmyHan【篇四】雷雨最后一幕台词话剧话剧雷雨赏析

期中作业:小教122郑佳婷2012212193

论《雷雨》中的现实主义元素

摘要:本文通过剖析《雷雨》中的具体人物形象,揭示出每个具体形象背后的现实主义元素,

从而折射出其在当时社会背景下的现实意义,引发人们的思考。

关键字:现实主义、畸形、悲剧、反抗

正文

《雷雨》是曹禺的第一部戏剧作品,也是中国话剧史上一部杰出的现实主义悲剧。《雷雨》创作于1933年,是在1927年大革命失败之后,那是中国黎明前最黑暗的时代,也是一个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时代,一切反抗的力量都在默默地孕育着,等待着一声惊雷之后轰轰烈烈的大雨到来。而剧本所反映的时代,大致是从1894年到1924年这段时间,在这30年期间,中国的半殖民地半封建性质在不断加剧,资产阶级同封建阶级相交织产生了一个畸形的阶级——带有浓厚封建色彩的资产阶级。而这段时间内,“五四运动”之后工人阶级也凭借着自己独立的力量登上了历史舞台,广大的劳动人民则还处在被压迫的状态。如此错综复杂的社会背景,引发了如此剪不断理还乱的家庭关系,铸就了这场泪与血交织的悲天恸地的雷雨。

在曹禺之前,没有一位剧作家可以在一出戏里将众多的人物形象写的如此个性鲜明。其他的话剧里只有一两个主角,但是《雷雨》中,好像所有的人都是主角,都是有血有肉的具体的形象,每一个形象背后,都隐含着具体的现实主义元素。

周朴园——万恶的封建势力代表人物,是一个封建性极强的资产阶级人物。他的发家史带着野蛮的封建剥削的血腥味——那是用一千两百个小工的命换来的啊!在工作上,他勾结警察开枪镇压矿上罢工的工人,如此野蛮,毫无人性可言。在处理家庭事务方面,他专横冷酷,是一个典型的暴君形象。在家里,他的意见就是法律,任何人不得违抗。他逼迫繁漪喝药,使繁漪的性格渐渐扭曲。他虽保留着侍萍的照片,按照“大太太”的礼仪来供奉她,三十年来他不曾换掉侍萍以前喜欢的家具,并且家里一直保留着她过去的生活习惯。好像显示他的内疚、深情似的,好像是为了表明侍萍永远留在她新心中似的。可是当侍萍真正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手足无措了,“你来干什么?”“谁指使你来的?”“你要多少钱?”充分地暴露了他的本性,揭露他伪善的面目。他觉得自己的家庭是最圆满、最有秩序的家庭,而实际上,那是一个禁锢到可以闷死人的地方。曹禺通过周朴园这个典型人物,折射出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中国的资产阶级具有浓厚的封建性,具有深刻的现实意义。

周繁漪——深受封建家庭摧残的典型女性代表。在繁漪的身上,我们可以感受到那个拥有可怕制度的家庭是怎样把一个活泼的少女逼上了绝路,成为了活死人的。她本是一个拥有着美丽的心灵、渴望自由、敢于冲破一切桎梏的女性,她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她只想拥有自由的爱情、婚姻,这也应该是所有女性都想拥有的。可是她苦苦地被囚禁在周朴园的这个“最有秩序”的家庭里,任凭她怎么挣扎也摆脱不了这个牢笼,更不用说在家庭外寻找安慰了!所以她拼命地在自己的家里寻找“救命的稻草”,是周萍给了她希望,给了她生机,她可以把一切都交给周萍,只为逃离这个让人窒息的家庭,可是她终究逃不脱,因为周萍也深受这个家庭的桎梏,他是软弱的、不可依靠的。并不是繁漪想同周萍发生乱伦的关系,破坏家庭的圆满,是这个家庭逼她变成这样的,逼她成为了一柄犀利的刀,逼她变得阴险可怕。繁漪的抵抗,慢慢地促进着这个畸形家庭的溃败,同时也折射出在当时社会中追求个性自由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啊!

周萍——在畸形家庭中长大的、看不到希望的一代。他的性格里有很大的懦弱成分在,

他同继母发生乱伦关系,却从未想过要逃离这个牢笼,他没有生的目标,也没有活的希望。他同四凤的恋爱或许也只是为了弥补自己精神上的某些空白。他是周朴园的儿子,是这个极具封建主义思想的资本主义者的儿子,他最后开枪打死了自己,也预示着这个畸形的阶级注定有一天会分崩离析,周朴园所骄傲的最有秩序的家庭注定会不复存在。

鲁侍萍、四凤——被压迫的社会下层苦难人民的典型代表。据资料显示:“自30年代而后,这个剧本虽受到国民党反动派的禁演,但是它却不胫而走,千百次上演,受到广大观众的热烈欢迎。不但受到城市观众的欢迎,而且受到农村观众的欢迎。”正如博马舍所说的:“苦难中的人越和我的身份地位相近似,我对他的同情就越大。”所以这两个女人的悲剧命运很容易引起社会下层人民的共鸣。鲁侍萍可谓是苦了一辈子,她曾经何尝不是一个天真的少女呢?年少无知错信了周朴园最后落得个走投无路去投河自杀,被人救起之后,“她一个单身人,无亲无故,带着一个孩子在外乡什么事都做。讨饭,缝衣服,当老妈,在学校里伺候人,为着她自己的孩子,她嫁过两次”,即使是嫁给鲁贵这样不堪的人,她也能默默地忍受顽强地活着。侍萍展现给我们的是一个历经了磨难却依然顽强地活着的社会下层女性形象。她未尝不悔恨,不痛苦,未尝不会反抗。只是她的反抗在特定的环境下才会被触发起来,当她再一次见到周朴园,对方还是一副虚伪的面孔,她从内心深处发生了控诉:“哭?哼,我的眼泪早哭干了,我没有委屈,我有的是恨,是悔,是三十年一天一天我自己受的苦。”,她将周朴园给她的支票撕的粉碎,也撕破了周朴园这张可恶的嘴脸。而对于四凤,侍萍是多么希望自己的悲剧不要在她身上重演,这是她唯一的希望,可是连这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真的是致命的打击,所以她发出了“天哪,如果要罚也罚在我一人身上”的无奈的感叹。而四凤,一个拥有着纯洁心灵的少女,他遭受的打击未必比她母亲来的少,她是周萍空虚生活的伴侣,她的父亲鲁贵明明知道周萍和繁漪的私情,却还是任由女儿同周萍在一起,并且以此威胁四凤来敲诈她的钱。这哪里是父亲?分明是一个贪婪的没有人性的吸血鬼,而这无疑在四凤单纯的心上蒙上了浓重的阴影。和周萍的感情一方面得躲躲藏藏,另一方面还有“情敌”繁漪从中作梗,处处排挤四凤,一切的一切就像走在钢丝上一样,使她惴惴不安,她多么渴望周萍可以带她走,可是终究不能实现了。这便是当时社会下层人民生活被压迫的悲哀,《雷雨》抒发出了他们的愤怒、仇恨以及抗议,呼喊出了社会下层人民的声音,这也是其典型的现实意义。雷雨最后一幕台词话剧

鲁大海——工人阶级的代表。鲁大海代表的工人阶级同周朴园代表的剥削阶级是对立起来的。作者从鲁大海这条线中揭示出周朴园这类剥削阶级的本性,控诉他们的狠毒、野蛮、无情。可以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条线索,如若没有它,周朴园的形象特征会被大大地削弱。虽然鲁大海在剧中的反抗并没有成功,但是其中也包含了作者对于工人阶级能够反抗成功的殷切希望,这应该也是观众们的希望吧!

有人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果报应,是宿命。是一个和希腊悲剧《俄狄浦斯王》相类

似的故事,它们同是想表达命运弄人的意味。但是曹禺在1947年为《雷雨》写的序中,有这样一段话:《雷雨》所显示的,并不是因果,并不是报应,而是我所觉得的天地“

间的“残忍”。而曹禺为雷雨写《序幕》,写《尾声》,是想让观众回家,带着一种哀静的心情。尽管《雷雨》中展现出了太多的现实意味的东西,尽管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以及悲剧性的结局不免让观众觉得这里面有因果报应的成分,但是曹禺想告诉大家,这只是天地间的“残忍”,无关因果,无关报应。

从中国话剧的发展历史来看,《雷雨》的现实意义有着它不可忽视的历史地位。而这为曹禺之后的创作奠定了基础,如他之后出版的《日出》、《北京人》等。同时,也对之后其他作家的话剧创作产生了良好而深远的影响。

参考文献:曹禺《雷雨》;

曹禺《雷雨.序》,1947年版。

田本相《曹禺剧作论》

百度百科《曹禺生平》

【篇五】雷雨最后一幕台词话剧话剧雷雨赏析

《雷雨》观后感三十年的漫漫时光,三十年的爱恨纠葛,三十年的泪与血铸就了一场悲天恸地的雷雨。

《雷雨》是曹禺的第一个艺术生命,也是现代话剧成熟的标志。看过以后,的确正如旁人所说的那样他将中国话剧推上了历史上最轰轰热烈的颠峰时期。这部中国话剧史上的经典之作给予了我心灵上的冲击,令我久久不能平静。

1933年大学即将毕业前夕,曹禺创作了四幕话剧《雷雨》,于次年公开发表,很快引起强烈反响,它不仅是曹禺的处女作,也是他的成名作和代表作。曹禺那时年仅23岁。

整部作品的时间跨度很小,周家几十年,两代人间的恩怨,是非,矛盾,冲突,集中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爆发。这样多而复杂的情节全部都发生在几个小时之中,虽多却丝毫不乱,可见作者驾驭情节的能力之非凡。

《雷雨》一剧中,作者成功地塑造了许多人物。这部话剧与别的话剧不太一样,一般话剧会有一两个主角,内容大部分是关于他们的,但是《雷雨》中,好像所有的人都是主角,不仅是周萍与四凤,而且它突出的是一个故事,一个悲剧性的故事,所有人的命运都是悲惨,这种悲惨很难让人想到。封建,专制,伪善的家长——周朴园;纯洁,善良的青年——周冲;本性热情,渴望自由而又饱受压抑和摧残,但最终被畸形的爱毁掉理智的女性——繁漪;被罪孽感缠绕无法自拔而又在不觉中陷入新的罪孽的公子哥——周萍。每个人物都呢各位读者和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而我想重点谈谈我对周朴园和周繁漪这两个人物的一些看法。作者笔下的人物性格并不单一。短短四幕剧中,人物性格的复杂性被展现得淋漓尽至。先说周朴园,这是一个封建顽固的家长,一个专制蛮横的丈夫,也是一个虚伪矫情的资本家,更是一个为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他封建顽固,令他和儿子周冲之间没什么亲情可言,直到周冲死后他才痛心不已。。。。。。他专制蛮横,见到久别两年的妻子繁漪,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今天下楼来了,完全好了么”接着命令繁漪:“你应当再到楼上去休息。”两句话就表明他对妻子的生硬,冷漠态度。在他眼中,繁漪不过是她的附属品,一切应唯他之命是从。繁漪病时他逼迫繁漪吃药,也毫无丈夫的温情可言。他虚伪矫情,曾向侍萍表白,他三十年来一直没忘记她。每年四月十八日,都不忘记为她做生日,一切都是照她是正式嫁过周家的人看待。他还保留了侍萍的习惯,家具这些,似乎都证明他三十年来一直记着她,而且还是朝夕怀念着她的。然而很奇怪,当他知道他所怀念的这个人没有死,而且现在就站在他面前时,他却忽然严厉地喝问对方:“你来干什么谁指使你来的”然后冷冷地说:“三十年的工夫你还是找到这来了。”这样极端矛盾的态度,这样前后判若两人的声气,实在令人吃惊。他阴险狡诈,为了名利不择手段。他从青年时代起,就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他为了赶娶一位有钱有门弟的小姐,就逼着和他刚生了孩子才三天的女人冒着大风雪去跳河;为了自己发财,就故意让承包的江堤出险,淹死了两千多名工人;为了镇压工人运动,他就叫警察开枪打死了几十名工人而他个人的”事业”,”地位”,就因干了这许多伤天害理的事而蒸蒸日上。总体来说,作者集中地塑造了一个具有浓厚色彩的反动资本家形象,充分揭露了他阴险,凶横,虚伪的本质。

再来谈谈周繁漪。周繁漪是其中最具特色和最为鲜明的人物形象。”这个从走廊上静静走来的女人,阴鸷而沉郁,穿着一身镶灰花边的旗袍,如同一朵黑色的玫瑰在满园的暮色里散发忧郁的芬芳。她的眼睛大而灰暗,沉静地灼烧。一个

年轻妇人失望后的痛苦与怨望。偶尔也会露出依稀的微笑:红晕的颜色为快乐散布在她的脸上。”周繁漪的本性热情,追求思想解放。她是一位具有新思想,透着一股新气息的女性,面对周朴园盛气凌人的”你应该”以及他强加给繁漪的与外界交往的限制,繁漪再也忍受不了这样年复一年的精神折磨。她要追求自己个性的自由和爱的权利!周萍的出现给了她一丝希望,她义无反顾地与她名义上的儿子坠入了爱河。自从同周萍在一起,蘩漪才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从此,她能够向一个自己所爱的人倾诉自己的抑郁和痛苦,表达自己的欢乐与幸福。尽管她与周萍的爱情生活是在一种极不舒畅的环境中,不能充分享受他们应有的爱情生活,然而她满足了。这份情感支持着她活下去。但当她发现周萍所爱的是四凤,周萍已经铁了心要和她断绝这种畸形的关系时,她先是诘责,然后哀求,挽留,希望周萍不要”看见了新的世界里,就一个人跑。”她甚至放弃尊严周萍”不,不,你带我走,——带我离开这儿,日后,甚至于你要把四凤接来——一块住,我都可以,只要,只要,只要你不离开我。”但当她发现周萍和周朴园一样的伪善,冷酷,自私时,她绝望了。她进行了疯狂的报复。心中的愤恨促使她在一个下雨的夜晚,召集全家人道破和周萍的关系,并发出”被周家父子两代人玩弄”这样痛苦的话,当亲眼看到自己的所爱的周萍自杀,儿子周冲也被电死以后,繁漪的精神彻底的崩溃,进而发疯。周繁漪的悲剧是封建礼教和她生活的年代造成的。在命运面前,她也是个可怜人。

《雷雨》结尾就像一场暴风雨,将所有的人都卷进了这场家庭的悲剧。每一个人都难逃宿命。不得不感叹,命运这个东西有时候太黑暗了。刚刚才让你感到曙光的来临,马上却又将人打入万丈深渊。这是一出悲剧,是一出非常可怕的悲剧,在一天里三个人死了,两个人疯了。黑暗阴郁是《雷雨》的基调。我们都认为是我们在主宰着自己,可是时常又不是自己在主宰。不知是命运在向我们开玩笑,还是我们在向命运开玩笑。

《雷雨》里的人物的命运是黑暗的,他们对命运没有一丝丝的反抗就已经被征服了。假如四凤和周冲没有死,也许他们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周萍假如再冷静一些,也许就不会自杀,两位母亲也就不会因此而疯掉。命运有时是黑暗的,但是我们应该相信,在黑暗的尽头就是光明。命运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都对命运低头。这黑暗就犹如剧场的幕一样,我们知道会有闭幕的时候,有我们在黑暗中等待的时候,但是我们应该清楚,在瞬间漆黑之后会有更精彩的剧目。而不是应该让黑暗蒙蔽住自己的眼睛,理智,甚至于心灵。

【篇六】雷雨最后一幕台词话剧论话剧雷雨的语言艺术

论话剧《雷雨》的语言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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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曹禺戏剧语言有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他的戏剧语言具有个性鲜明的性格化,高度的精练美,强烈的富有感染力的动作性,耐人寻味的含蓄美,立体生动的舞台感,意韵深厚的诗意和抒情性等特点。也正是上述这些洗练精美的戏剧语言艺术特点,使得曹禺剧作文意厚重,文采浓烈,文情飞扬,堪称绝妙为世人所称道。

曹禺1933年创作了处女作四幕剧《雷雨》,暴露了具有浓厚封建性的资产阶级家庭的腐朽和罪恶,揭示了旧制度必将灭亡的历史趋势,以高度的艺术成就和现实主义的艺术力量震动了当时的戏剧界,标志着中国话剧艺术开始走向成熟,几十年来成为最受观众欢迎的话剧之一。从而奠定了他在中国现代文学史、现代戏剧史上的重要地位.他的三大经典名作在千百个舞台上曾以多种面貌出现,被不同的人饱含深情的演绎着、解读着,并一举将中国话剧推上了历史的颠峰时期.曹禺这个名字,已经被写在了中国戏剧舞台的天幕上.虽然大幕已经垂落,但曹禺却以他笔下那些永生的人物,继续他生命的演出.曹禺处理戏剧冲突,能深入剧中人的内心世界,或则表现人物与人物之间的心灵交锋,或则刻画剧中人内心的自我交战。表面的争执、外部的冲突都包蕴着剧中人的内心交战。一切外在的冲突、争辩与日常生活场景,都是为了酝酿、激发与表现内心冲突。只有这类冲突,才是真正富有戏剧性的冲突。《雷雨》正是在激烈紧张的戏剧冲突中运用富于强烈艺术魅力的语言展现人物的心灵交锋。

语言是一种很神奇的人类创造物,它看不见,摸不到,却能成为任何东西,任何事情。所以熟练地驾驭语言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许多作家都因为在写作中因为无法恰当的使用语言而苦恼。“没有一种痛苦要比无法使用语言而更痛苦”①这是对神奇的语言最无奈

的感叹了。而且,对于戏剧家来说,语言的要求也更为严格。因为戏剧主要是通过语言来和观众进行交流,沟通的,只有丰富多彩的语言才能吸引观众,引导观众。剧中人物的塑造除了部分的舞台说明以外,人物的内心世界,人物的喜怒哀乐,人物的矛盾冲突也是依仗人物语言来实现的。

这首先要求戏剧语言具有个性化。因为个性化的语言才能使人物个性鲜明,令人印象深刻;戏剧是以矛盾冲突发展来展开的,这也一定程度上要求戏剧语言必须能够表达这种戏剧冲突,这也要求语言上要具有动作性。动作性的语言和充分的表现力是揭示戏剧矛盾最有力的武器,也是一部话剧成功与否的关键;话剧和其他文学作品不同,也许读者读小说时哪里不明白可以回头再研究。但是,在舞台上演出的话剧是不能停止的。这就要求话剧的语言必须简洁,精练,通俗易懂,切勿冗长拖沓;优秀剧作的语言总是含蓄、蕴籍,耐人寻味的,这样会使观众主动的进行思考,积极地投身到戏剧所创造的氛围之中;当然,话剧语言必须具有抒情性和诗意,这是话剧语言的灵魂。而且,这种诗意不是按照诗的格式,所谓的韵律搭建的。而是要求剧作家具有诗人的气质,诗人的情操,诗人的品格。

面对这样的种种困难和限制,曹禺先生把语言的艺术魅力发挥的淋漓尽致,在《雷雨》这部戏剧中充分地体现出了一个优秀剧作家的非凡能力,在中国近现代史上树立了一座不朽的艺术丰碑,流芳百世,永照后人!下面让我们以《雷雨》为例来欣赏一下曹禺先生的语言艺术特点:

1、语言个性鲜明的性格化

优秀的戏剧语言,一定具有个性化的语言,因为剧中人物性格的创造,主要依赖于人物的语言。戏剧语言的个性化,要求剧中人物的语言必须符合人物的身份、性格,有益于表现人物独特的个性。曹禺笔

下的人物个性化语言,非常突出。如第一幕中对鲁贵语言的刻画,那奸猾的笑容,委琐的语言,把一个奴才的嘴脸表现的淋漓尽致。给观众们内心刻上了很深的印象。又如后面的周萍与的对话:

繁你父亲对不起我,他用同样手段把我骗到你们家来,我逃不开,生了冲儿。十几年来像刚才一样的凶横,把我渐渐地磨成了石头样的死人。你突然从家乡出来,是你,是你把我引到一条母亲不像母亲,情妇不像情妇的路上去。是你引诱我的!

萍引诱!我请你不要用这两个字好不好?你知道当时的情形怎么样?

繁你忘记了在这屋子里,半夜,我哭的时候,你叹息着说的话么?你说你恨你的父亲,你说过,你愿他死,就是犯了灭伦的罪也干。

萍你忘了。那时我年青,我的冲动叫我说出来这样糊涂的话。

周萍正觉得这个家自己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他想用自己的逃避来远离着一切。但是他是蘩漪唯一的一根救命的稻草,她怎么会轻易放过呢?于是她将乱伦的事情怪罪到周萍身上,然后紧接着就是威逼利诱……在第二幕中的这段对话为我们诠释了这母子二人乱伦的关系,进一步证实了鲁贵曾经说过的闹鬼的故事。但是面对这样的事实,周萍的懦弱和虚伪,不负责任和推脱;繁漪的果敢阴鸷,为了挣脱牢笼不择手段的决心便完全的暴露出来了。

作家曾说:“在《雷雨》里的八个人物,我最早想出的,并且也较觉真切的是周繁漪”。作者用力刻划了这个人物的内心世界。她对周家庸俗单调的生活感到难以忍受,对阴沉的气氛感到烦闷,对精神束缚感到痛苦,她要求挣脱这一切。在一定意义上她也是一个被侮辱与被损害者。而剧本又使她在难以抗拒的环境中走向变态的发展:爱变成恨,倔强变成疯狂。作家曾说:“这类的女人许多有着美丽的心

灵,然为着不正常的发展,和环境的窒息,她们变为乘戾,成为人所不能了解的。受着人的嫉恶,社会的压制,这样抑郁终身,呼吸不着一口自由的空气的女人,在我们这个现社会里不知有多少吧。”②正是这些个性化的台词把鲜明的人物形象展现在我们面前,正引导着我们完全投入的,进入一场即将到来的雷雨之中。

2、语言丰富深刻的精炼美

戏剧由于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戏剧语言必须精炼。戏剧语言的精炼美表现在台词表达内容上的丰富性和深刻性,也就是说,用最经济的语言表达最丰富、最广博的内容,做到以一当十,以少胜多。在〈雷雨〉中这样的几乎没有特别拗口的台词,做到了通俗易懂,精练深刻。而且,台词里充满了精妙的停顿和省略,使观众随着剧情的发展完全进入台词所创设的情景中。

首先周朴园让周萍、周冲跪下“请”繁漪吃药:(望着萍、不等萍跪下,急促地)我喝,我在喝!(拿碗,喝了两口,眼泪又涌出来,望一望周朴园峻厉的眼和苦恼的萍,咽下愤恨,一气喝下)哦……

可以说,繁漪此刻是百感交集。她憎恶周朴园的专横、冷酷和虚伪,把免于“吃药”的希望寄托在身边那个令她倾注了热忱的男人周萍身上;然而,这个懦弱的男人给予她的却是难堪的失望,而两人的情爱关系又使她不忍委屈于他;于是,她只好在“我喝,我在喝”的急促语音伴随下将所有的懊恼连同那苦药咽了下去。饱含情感色彩的一声“哦……”多少悲苦和哀怨都不言而明。

还有周萍羞愤地自杀。枪声传来,随之是一个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的静场。周朴园所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的可怕预感被繁漪一声“啊!”证实了。望着倒在血泊中的情人,繁漪没来得及判明他的死活,一阵疑惑地“狂喊”:“他……他……”其间同样有着丰富的内涵。周朴园

也许是深感罪孽的深重,命运将他捉弄得“呆立”在那里。繁漪的思绪则可能乱如麻团他死了吗?还能活过来吗?但不管怎样,这一声枪响破灭了一切的幻想;这一滩腥血染没了所有情怨……她的一番“困兽之斗”可以到此结束了。可见这里停顿和省略是何等的精妙,正如曹禺所言:“节制或沉静在舞台上更是为人所欣赏。”③

3、富于感染力的动作性

戏剧语言的动作性,是指剧中人物不仅表现出在说话,而且出表现人物自身的心理活动、思想感情,它是和手势、表情、形体动作结合在一起的`,推动着剧情的发展。如《雷雨》第二幕中鲁大海在揭露周朴园罪恶的发家史时,侍萍目睹了离别二十多年的长子周萍打自己另一个儿子鲁大海时,内心世界的痛苦变化过程。

鲁大海: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放开我。我要说,你故意淹死了两千二百个小工......

她大哭起来,不禁冲口而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哦,“这真是一群强盗!(走至周萍面前,抽咽)你是萍,--凭,---凭什么打我的儿子?”

这段话饱含了侍萍极其复杂的感情,她先是震惊,接着猛醒,继而愤怒,最后怒斥,一系列感情的急剧变化过程。周家父子这样对待鲁大海,是侍萍所没有想到的,感到非常震惊,但事实又使她幡然醒悟,所以她愤怒地斥责:“这真是一群强盗!”周萍打了鲁大海两记耳光,犹如打在她的心上,她没有想到日夜想见的萍儿竟这样狠毒。

于是,她惊疑地说:“你是萍”,这明明是想认离别多年的儿子,言外之意是想说“你是萍儿”。话音刚出口,她答应周朴园不认儿子的要求又理智地把“萍”改为谐音“凭”并愤怒地斥责“凭什么打我的儿子?”这一个谐音“凭”字的巧妙运用,确且地表达了她感情的急剧变

【篇七】雷雨最后一幕台词话剧雷雨剧本

(音乐)

鲁侍萍(年轻):你到底干什么?

周朴园(年轻):我想干什么?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走吧!这个家,留不下你。鲁侍萍(年轻):今天是大年三十,外面下着大雪,你要我往哪走?

周朴园(年轻):带着老二走,他也不能留下。

鲁侍萍(年轻):老二才刚出生,你就这么狠心?

周朴园(年轻):没办法,为了我,只有逼你走。

鲁侍萍(年轻):难道你的心里就只有我,只有(),只有繁漪,

周朴园(年轻):对!

鲁侍萍(年轻):你!(甩耳光)(转身)负心汉,再也不想看见你!

周朴园(年轻):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摆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后才后悔莫

及,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说:“我爱你,如果非

要对这份感情加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周朴园(年老):我和你的故事只剩皮囊,恋人已换了墨阳,但我紧抓不放,痛也要逞强,

剩下记忆,猖狂。

周朴园:这样大的雨你出去走。

繁漪:对,我有神经病。

周朴园:你去了哪?

繁漪:你别管!

周朴园:你衣服都湿了,还不快脱了吧。

繁漪:我心里发热,我想出去冰一冰。

周朴园:不要胡言乱语的,你刚才究竟去哪了?

繁漪:我就在你家里!

周朴园:在我家?

繁漪:对,我去了你家后花园赏雨。

周朴园:一晚上?

繁漪:对!我淋了一晚上的雨!„„你手里拿着什么?!

周朴园:没什么。

繁漪:你怎么又在看这个女人,这么多年了(摔照片),你还忘不了她吗?

周朴园: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昨天是你把事情都告诉周萍的吧?

繁漪:对,是我把事情都告诉周萍的,怎么样?需要我叫她下来吗?„„周萍,周萍~~~周朴园:你别喊!!

周萍:母亲,您,为什么我与四凤是兄妹?我是爱凤的(iphone)。上天为什么对我那么不

平。

繁漪:周萍,你别这样,你留下来好好生活。

周朴园:繁漪。

繁漪: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周朴园:繁漪,你住手。萍儿,你过来。这...是一个错误,是我的错误。你不要这样,我的

儿子。

周萍:四凤,你怎么来了。

四凤:萍,你听我说,母亲说你是我哥哥,是真的吗?你告诉我是真的吗?

周萍:这不是真的。

四凤:那让我们走吧,一起离开这里

繁漪:你在干什么,你要永远记住你只是一个下人。萍跟你是永远不可能的,你还是走吧。周朴园:繁漪,别再说了。

鲁侍萍:四凤。

四凤:母亲。

鲁侍萍:你们都在干什么,欺负我的女儿吗?我不想管你们的家务事,也管不了。我现在就

带四凤走。

四凤:萍。

周萍:四凤。

繁漪:周萍。

繁漪:我..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才造成这些悲剧。

周朴园:是我。我和侍萍是真心相爱的,相亲相爱,要不是为了家族利益,要不是为了钱。

我会和你结婚吗?

繁漪:正么说你到怪起我来了。

周朴园:这怎么不怪起你,大海,冲儿,萍儿,都是我的儿子。现在他们成了这样,这一切

都是因为你。雷雨最后一幕台词话剧

繁漪: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这么多年了,你对我好不好?

周朴园:我根本就不爱你。

周朴园&繁漪(同时):冲儿。

周冲:母亲,不要再说了。四凤在哪儿?我要去找她,她会受不了的。

繁漪:冲儿,你别这样。她们都已经滚出周家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周朴园:繁漪,你是疯了吧!

繁漪:对!我就是疯了。

周冲:你们都别再说了。我要去找四凤。

繁漪&周朴园(同时):冲儿。

周朴园:你看,这全都是你干的好事。上去睡吧。大半夜了!

鲁侍萍:园园。

周朴园:萍萍,你又长胖了。没有我的日子,你过得好吗?

鲁侍萍:没有你的日子,我彻夜难眠。

周朴园:萍萍,你知道吗?我是不愿意离开你。

鲁侍萍:园园,,我也不愿离开你。

周朴园:OH~萍萍。我的爱人,我的darling。

鲁侍萍(连续):园园~

周朴园(连续):萍萍~

鲁大海(用枪指着他):姓周的,我要的东西呢?

周朴园:东西?什么东西?

鲁大海:别装蒜,东西——合同!还有你欠给矿工的工资。

周朴园:东西在保险柜里。

鲁大海:保险柜里。那~就拿出来给我looklook一下阿。

周朴园: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想做个好人。

鲁大海:呀!我的枪走火了。周董,你可得小心着点。待会儿~~~

周朴园:好了,不要再说了。我叫繁漪拿给你。

(大声喊)繁漪,把东西给这厮,打发他走!

鲁侍萍:死了死了,我的四凤死了,我的四凤死了。

鲁大海:啊?怎么了?四凤怎么了?

鲁侍萍(哭腔):死凤被雷击死了„

鲁大海:不,我不相信。我要去找四风,我要去找我的妹妹。

周萍:爹„冲儿„(哽咽)冲儿„被雷„打死了。

繁漪:周萍,周萍,你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啊周萍,(惊叫,哭泣„)

(谢幕,音乐声„)

【篇八】雷雨最后一幕台词话剧雷雨英语话剧

Thethunderstorm雷雨最后一幕台词话剧

Chapter1

(鲁贵站周平对面等繁漪下楼,周萍在一旁坐着)

鲁贵:oh,lady,youarehere!youhaverecovered!Guihasbeenconcerned

aboutyouforalongtime!

繁漪:Yeah,goaway.(鲁贵下)wheredidhego?

周萍:Who?雷雨最后一幕台词话剧

繁漪:Yourfather.

周萍:Hewasbusymeetingguest,he‟llbeheresoon,where‟smybrother?

繁漪:Heisonlyabletocry,hehasgoneaway.

周萍:Oh,Ineedtogo,I‟mgoingtopackmythingsup.(周萍转身上楼)

(繁漪转身)

繁漪:eback,pleasesitdownforamoment.(周萍转身回来,和涟漪面

对面)

周萍:What‟sup?

繁漪:I‟vesomethingtosay.Ihopeyoucanunderstandthesituationjustnow.

it‟snotathingforoneday.

周萍:Fatherisalwayslikethat,thingwillbelikewhathesaid.

繁漪:Butotherssayaword,Ihavetofollow.Itisn’tmystyle.

周萍:Iknowyou,you‟dbetternothearhiswords.

繁漪:Ping,Ihopeyoucouldbeanhonestmanasyouwere.YouknowI‟ve

beenillwithoutyou.

周萍:SoIneedtogo.we‟dbetternotmeeteachotheragainsoastofet

thethingweregretmost.

繁漪:I‟mnotregretful.IneverregretforwhatIhavedone.

周萍:IknowIfeelashamedtomeetyou,Ihaven‟tmeetyouthesedays,I

thinkyoumayknowthereasonwell.

繁漪:YesIknowitwell.

周萍:WellI‟mthemoststupidguy.Ifeelregretful.IthinkI‟vemadeabig

mistakeinmylife.Ifellsorrytomyself,stilltomyfather.

繁漪:Butyoufettheoneyouaremostsorryto.

周萍:Theonedoseexist,butIdon‟tneedtotellyou.

繁漪:Itisn‟ther.It‟sme,yourstepmother.

周萍:You‟recrazy!

繁漪:Youownme,youshouldtakeresponsibilitiestome.Youcan‟trunaway

yourselfafterseeingamewworld.

周萍:Ithinkit‟sterrifyingforyoutousethesewords.Thesecan‟tbeused

in、、、、、、inourgentlefamily.

繁漪:Gentle?Thegentle?I‟vebeeninsuchagentlefamilyfor18years.As

forthethingstheZhou‟shasdone,I‟veheard,I‟vemet,I‟vedone!But

Idon‟tbelongtotheZhousafterall.I‟lltakeresponsibilitiesofwhat

I‟vedone.I‟mnotlikeyourgrandpa,uncle,oryourgreatfather,who

didsomanyterrifyingthings,andmadeotherstaketheblamewhile

pretendingtobeagentlemen.

周萍:Fan,therearealwayssomeonewhobehavesimproperlyinabig

family,butexceptme.

繁漪:Youarethesame!Yourfatherisadishonestguyandhehastrickeda

girlbefore.

周萍:Youcouldn‟thavesaidso.

繁漪:Yourfatherisguiltytome.Hetrickmeandtookmetoyourfamily.I

couldnotescape.Morethantenyears,ascruelasjustnow,andit

mademeintoastone-likebeingdeadgradually.Youcamehere

suddenly.It‟syouthatledmetoawayunlikeamotherorlover.It‟s

you!

周萍:Couldyoupleasenotusethisword!Youdon‟tknowwhathappened

then.

繁漪:You‟vefottenthishouse,atmidnight,whatdidyousay?While

sighing,yousaidyouhateyourfather,Yousaidthatyouwishedhim

todiethoughhe‟syourfather.

周萍:Doyoufet?Iwastooyoungatthattime.It‟smypassionthatdrove

metosaysuchstupidwords.

繁漪:DoyoufetthatthoughIwasonlyseveralyearsolderthanyouat

thattime,Iwasyourmotheratleast.Doyouknowyoushouldn‟thave

suchwordstome?

周萍:Whywon‟tyoufivemymistakesforIwastooyoungtobewise?

繁漪:Thisisnotaproblemaboutfivingornot.I‟vepreparedacoffin,

waitingtodieillsilence.Butamansavedmylife,andletmealone,left

methirstytodie.So,tellme,whatshouldIdo?

周萍:I,I,Idon‟tknow!Tellme!

繁漪:Ihopeyouwon‟tgo!

周萍:What?Youwantmetostaywithyouinsuchfamilythinkingabout

thingswe‟vemadeeveryday,andfeeldepressedtilldeath?

繁漪:Youknowsuchafamilycouldkillyou,howcouldyougetawaywith

leavingmealoneinthisfamily?

周萍:Youdon‟thaverighttosaysuchwords!You‟rebrotherchong‟smother.

繁漪:I‟mnot,I‟mnot!IcareaboutnothingsinceIgiveyouallmylifeand

fame.I‟mnot,I‟mnot!I‟mnothismotherI‟mnotZhoupuyuan‟s

wife,either!

周萍:Thoughyoudon‟tthinkyou‟remyfather‟swife,IstilladmitI‟mmy

father‟sson.

繁漪:Whateveryousay,youareyourfather‟sson.Yourfather‟sson?(haha

ha、、、)youarebothuseless,cowardmen.IhateIdidn‟tknowthat

before.

周萍:Soyouknowitnow!I‟msorrytoyou.I‟veexplainedconcretelyto

you.Ihatethatunnaturalrelationship.ItellyouIhateit!I‟lltakemy

responsibilities.Iadmitmyfault,butyoucan‟ttakeofftheblame.I

thinkyourcleverest,andIknowyoubest.SoIguessyouwillfive

me.Youcanblamemeforeverything.Idohopeit‟sourlasttalk.

繁漪:Stop!IhopeyoucouldunderstandwhatI‟vesaid.I‟mnotbeggingyou.I

hopeyoucanunderstandwhatI‟vesaidinthishouse.many,somany

words.

周萍:Ihavethoughtaboutitthoroughly.I‟mverysadthesedays,Isupposed

youknow.Nowletmogo.(周萍离开)

鲁贵:Justnowthelittleservantcameandsaidthatthemasterwasanxious

fortheraincoat.

繁漪:Iwillaskantichentosendit.

(鲁贵留下,打扫卫生,鲁侍萍和四凤进)

四凤:Whereismadam?

鲁贵:She„lleimmediately.

四凤:Mom,haveasit,Areyoutired?

鲁侍萍:Nevermind.

四凤:Mom、、、youdon‟tknowthatdadalwaysbulliesmewhenyou‟renothere!

鲁贵:Lookatyourpoormanner!Youalwayschatwitheachotherbutdidn‟tconcernabouttheluxurioushouse!Feng,letyourmomseeyourrecent

clothes.

四凤:Momdoesn‟tlikethis!

鲁贵:Youhavesomejewelry,too,right?Takeitoutandletyourmotherhavealook.See,Iwasright.Doyoustillthinkitisrighttokeepyourdaughter

home?

鲁侍萍:WhenIleftIhadtoldyou,Ididn‟twanttosendmydaughtertoa

richmansion,toletothersorderabout.I‟vewrittentoremindyouthesetwo

years,Butyou、、、Whereisyourbrother?

四凤:Isn‟thewaitingforusatthelodge?

鲁贵:No,he‟swaitingforthemaster.LastyearIaskedsomeootell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