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业在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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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失业了，在窒闷酷热的夏天，给一点星火，积郁会在任何角落里燃烧。他常说夏天对他来说是个多事的季节，情绪会随着温度的波一浪接着一浪，再严实的堤也被击拍的千疮百孔。

　　昨天他又在风扇的庇护下昏睡了一天，直到妻子下班回来。恍惚听到钥匙捣锁孔的声音，倏地从席子上弹起，像把家传宝贝偷卖掉一样的窘迫。

　　还没有准备晚饭，工人都下班了。希望寄托在冰箱，应该还有丰富的剩宴，昨天两人争吵后就没怎么动筷子，最近他们常借争执后的闷气来填饱肚子，全当精神食粮了。

　　简短的行为接触后，各自分开，他继续一天的沉默，她则在电视剧的情节中追求超俗的生活理想状态，有让血液顿时沸腾的鲜花，有海边长风，嘻诼兴尽晚回车。

　　他多么渴望遭到别人尤其是她的指责，“怎么还没有上班，到底能不能找到，再找不到就去工地做苦力，也太没要求了…”，可就连这一恶毒的愿望也落空了。她是爱护，无所谓，还是无言的惩罚？八年前他们是令人艳羡的一对，他们是同班同学，而且是唯一一对开花并结果的。那时候她经常会骂他傻瓜笨蛋，他觉得无比的亲切和充实。

　　作为女人，她有可贵之处，每天上下班时，她都会投他以微笑，笑得他摸不到方向，是因为自己只穿了三角裤？是因为日渐参差的胡须蓬乱的头发装点满身赘肉的形象？还是关切和同情？他最不想要的答案是第三种。

　　黑色的星期一是令上班族谈之色变的时刻，恐惧感往往起至于星期天的日头偏西。可赋闲在家的他也说，面对星期一的到来有很强烈的不安，她听了满脸的惊诧，“你又不用上班，担心什么”，他无语。

　　失业对他来说是周期性的，毕业八年了，几乎每年都有间歇期，往往准时的落在夏天。“做不下去了，看别人脸色的日子我受够了，卑鄙肮脏的交易…”，她明白，明天他不用再去上班了。

　　酒后的废话可以帮助醒酒也可以叙怀，偏偏他不会喝酒，会喝才不会失业，所以他八年来的遭遇就放在心里，慢慢发酵。

　　和朋友的妻子比较起来她大度的有点让他受用不了，八年了，他没有直接受过她言语上的刺激。“这点钱都挪不到，你干脆从窗户跳下去”，朋友妻子的这句话可谓直奔主题，令来客都觉得有大兵压境之感。一年后，朋友发财了，其妻也温柔起来。大家开玩笑说，夫不教妻之过。

　　他记得他和她之间很久都没有行事了，好象夫妻间在夏天本来就没有那方面的活动，不象冬天里想挤热被窝，春天有猫一样的躁动。天热的缘故，她在床上他在床下，床边的地板上有一张席，是供他白天晚上睡觉的地方，像宠物陪伴在主人的身边。

　　他除了睡觉外也尝试着去想一些东西，带有梦的特色，妻子委婉的定义为做梦。既然是梦还提它干嘛，要提也只能放在心里。小孩的梦是天真的烂漫的，可他此时的梦会让人摇头都来不及。她也不是没有关心过她的工作，她觉得社会上做生意的人最为耀眼，整天悠然自得的样子，钱来的还快。她让他睡觉的时候顺便想一想是不是这么个情况，每一年的夏天她都会亮出自己的观点。

　　诗人就是疯子，他敢肯定有这句话的存在，他早已认为自己是不折不扣的疯子了，疯子做生意会是什么样子，一定别有景致。

　　她也在寻梦，无声无息地涌动。他则是在歇斯底里的状态下日渐疯狂，最后一滴汗水也被炙烤成烟，他预感着不能再有第九个夏天的失业。

　　秋天就要来临，他想赶在最后一片黄叶飘落前彻底醒来，昏睡了太多年太多个夏天。

　　她终于梦想成真，秋天时候他送走了她，她被派到外地任高职。“离得远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再多想想。”这是她临走前送给他的，波澜不惊，一如往常。

　　他退掉在这个城市住了八年的房子，在把她象征性留下的一些东西寄给她后，他追随着秋的最后一抹黄离开了房子和这个城市。

　　第八个夏天的失业最为成熟，彻底，干净，像秋的繁华孕育着厚实的冬季。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