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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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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云南的蛮荒的山上,生长着一种大叶的乔木,叫做苦荼,那是最早的茶树,王禹?说南方有嘉木,那就是苦荼。苦荼在丰盛时期开出白色的花,花就是荼蘼。荼蘼,蔷薇科,茎有倒钩,开白色香花,叶如羽毛,在春季末夏季初开花,凋谢后即表示花季结束。《红楼梦》中麝月抽到的花签便是“开到荼蘼花事了”,荼蘼是夏季最后的花。

  花开荼蘼,无论有没有结局都得收场,正如女人倾尽红颜白发,也不过是悄然于心的那场爱恋。

  这里是城东闹中取静的一个新开发的小高层,搬到这里近2个月,我第一次选择去面对一些曾让我惧怕过的东西,例如――镜子。

  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我对放弃二字生出了荼蘼的向往。为我服务的是一个长相极为俊秀的高级发型师,他的眼神爱抚似的扫过我每一寸如丝缎般的秀发,露出了迷人的微笑。我看的差点痴了,他笑起来的轮廓和记忆里的那个他很相象。我并不想承认,但是你看――总是这样滥俗的情节。

  倏的,我在右手边的镜子里发现了一张更为熟悉的脸,在这个城市我已经寻迹不到什么叫“熟悉”,不过这张脸,在我搬到这里之后常会遇见。坦白的说,我并不喜欢这张脸的主人,尽管我承认它对男人来说极具诱惑力,并不是出于对同性的妒忌,只是厌烦在安全通道里和她相遇,因为她总是喜欢窥探,在我将头已经埋得很低很低以后。她真是个奇怪的女人,顶着一张美伦美奂的脸,却可以不修边幅、头发蓬乱的上街。她并不像我一样见不得人,为什么抛弃电梯,喜欢攀爬好几百层的台阶?

  每一次她都偷偷的在注意我,其实我知道!……

  很快,我预料到的事情便发生了,发型师喋喋不休推荐着各款冷烫精的性感嗓音在他撩拨至我右边脖颈的头发时嘎然而止。镜子里,那触目惊心的蚯蚓似的伤疤透露着令人作呕的暗红色,大片大片的延伸至我耳际,像一幅拙劣的抽象画。他那张俊秀的面孔微微扭曲,随即用一个完美的弧度从我的手中抽走了价目表,并建议我继续留直发。这一道“委婉的分割线”,将我对他的好感气势汹汹地断裂。右手那个女人的表情有一些尴尬,她终于抚平了心中的疑问句,但她也一定知道,有些事情越发清晰也就越发丑陋。

  在今天,我决定直面我残破的人生之后,我就已经把自尊心藏匿到一个遍寻不着的角落了。我微笑着用不容质否的口气再次强调:“我要做卷发”。药水的味道弥漫,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包ESSE恨恨的抽着,烟雾哽咽在我的呼吸里,没有人知道――我燃起的是烟,抽的却是寂寞。

  2个月前,我脖子上包缠着厚厚的纱布要求医生让我出院,因为他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来看我了,电话也打不通,我有着浓浓的不祥预感。赶到我和男朋友一起租的屋子,门锁被换了新的,邻居说一个星期前有搬家公司来过,当时她还客气的和我男朋友打了招呼,他却跟她说打算带我一起去上海发展了,所有的东西一并带走……

  大概没有什么文字能够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我在门口的环湖公路边坐到天黑,深蓝的天幕,银亮的月,黑夜里一波一波的湖水,岸上烟笼罩的柳,都成灰。

  我和他在这所城市里念完大学,然后不约而同的决定留下。我们同修音乐系,他爱玩乐器:贝司、架子鼓和电子琴都很拿手,我喜欢演唱自己的原创作品,偶尔改编一些怀旧的英文歌曲,也很受欢迎。毕业后我们婉言谢绝了老师留校的邀请,在一个美国人开的时尚果汁吧里,独享着黄金时间段的演出机会。这个美国人很赏识我们,给了我们很大的发挥空间和丰厚的报酬,并常催促我们结婚,说他已经为我们准备了一个很好的Idea.

  那个晚上我们工作结束,他被朋友叫到一个酒吧救场,我做好宵夜去接他回来。酒吧发生火灾,打他手机也没人接听,我不听劝阻的冲进火灾现场找到几近昏迷的他时,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永远不要和你分开”。就为了这句话,我用自己的身体拼命的护住他,烧焦的物体掉落在我的肩上,丝毫不觉得疼痛……被送进医院,他被诊断只是轻度缺氧,暂时导致昏迷。而我,Ⅱ度烧伤,医生惋惜的告诉我,一定会留下永久的疤痕。

  他很快出院,而我继续接受治疗,开始他天天陪在病床前,重复的说着一些感激的话。再后来说有演出,一天只来一、两次。我知道我的样子很丑陋,因为每次护士给我伤口换药的时候,他都会紧皱着眉把头扭过去。对于他这样年纪的男人,我是不会苛求他对“美”或“爱”有多深度的理解的。只是不曾料到,5年半的感情被他如此决绝的遗弃,毫无痕迹。

  打拼的这两年里,我们的积蓄一直是被我对半存在各自随身的卡上,我不爱抠着钱财,让自己的男人在朋友跟前颜面尽失。现在,我唯有庆幸大火那天,所有贴身的物品都还在。钱这东西在某种时候能给予自己的远比男人多的多,我是说――安全感。我拿出自己的所有在这里安顿下来,于每天傍晚之后,在他曾出现过的每个地方等待。虽说这是个高科技的时代,但一个没了心的人若是刻意躲着你,你所有的努力却还是显得很苍白。寻找了整整50天,我有些认命,也没有力气再去探究些什么,我知道我要的答案:越发清晰就越发丑陋。

  关于他的记忆,就如同被打破的一只水晶花瓶,满地的碎片被慢慢清理干净,但是还有几片扎进肉里,在合适的时间隐隐作痛。只是,我发现那些疼痛越来越稀薄,让人觉得惶恐:如果没有了证据,一切是不是如同没有发生过。

  ……

  直到昨天接到妹妹的短信,说母亲想我回家看看,我才惊觉自己为了一个男人在不遗余力的糟蹋自己。我知道在母亲和妹妹面前,自卑是不会再负隅顽抗的。望着镜子里全新的自己,我归心似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