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苇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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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黄昏。

  因为做了太多的习题,想放松一下下,我与梅就走出校门。穿过宽宽的水泥路,走向野外,散步在那蜿蜒的小道上。其实正是深秋,该收的早已收获,播下的或待播的土地,光秃秃,白白灰灰的,并没有什么好看。只是,田野显得空旷,天空显得更高更远。因为将近黄昏,天空看起来并没有午后的蓝,云彩也是轻轻淡淡的没几朵,偶尔会有鸟儿从天空飞过。我们只是静静地走着,并不想说点什么。顺着小道,我们越走越远。然后进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的芦苇。那片芦苇依田傍水,风吹过来时,我隐约听到苇干苇叶轻轻拂动的声音,我还看见她们腰枝轻舞。柔和素雅的画面里,那灰白的芦花因为夕阳的光辉染上了金黄色。

  “苇樱填鞋暖和”。梅在折下一只苇樱时说。

  “是的,只是现在早已没有人用苇樱填鞋暖脚了。”我望着那一片柔和的苇樱,也折了一枝。摸着软软的芦花,我记起了孩童时每逢收割芦苇时,奶奶总要剪很多很多的苇樱,娘也帮着剪,那个冬天,我们一家的脚就再也不会挨冻了。

  苇樱填鞋暖和,对奶奶来说,编毛蓊更适宜。奶奶编的毛蓊看起来漂亮穿起来舒服。若在毛蓊下订上小木块,走起路来都轻飘飘的,雨雪天,这种毛蓊则成为了雨鞋。奶奶编给我们小孩子的毛蓊都用鲜艳的小布条点缀在毛蓊上,和苇樱编在一起,既是可以暖脚的鞋子,也象工艺品。

  奶奶编毛蓊时,我喜欢在一旁帮忙。帮奶奶挑选苇樱,挑那些白色厚实的苇樱;给奶奶拿剪刀,布条。看奶奶干瘦的手灵巧地游动,逢松的苇樱在奶奶手下变成结实的毛蓊。奶奶有一双神奇的手吧。

  当别人开始穿布棉鞋时,我也穿上了布棉鞋。我并没有觉得毛蓊土气,只是再也穿不上奶奶编的毛蓊。也许是在我六、七岁吧,我只是模糊记得,在一个冬天,天灰朦朦的飘着雪,很多人吵吵嚷嚷地走动,院子里一片深深浅浅的鞋印。奶奶的堂屋,平时不放床的,那天放了一张床,奶奶就静静地睡在床上。奶奶做针线活的篮子被放到了房间的角落里,里面有一双毛蓊,其实应该算不上一双的:一只编好了,很漂亮的,另一只刚开始起了个头。还有一把苇樱散放在篮子里。奶奶昨天还说再给我编一双毛蓊呢。奶奶说:“再给杏儿编一双,这个冬天就不遭罪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呀。

  大人们说“奶奶去了”,我知道奶奶死了。奶奶的脸上盖了红布,我看不清奶奶的面容。我不知红布下的奶奶是不是还那么慈祥那么笑吟吟的。人死了后是什么样子,我没看过,也不敢看。大人的言语里,人死后是很可怕的。我本是扒在门口,被父亲强拉到屋里。我站在奶奶的床边,听周围悲悲切切的哭声。

  小时的我胆子很小,睡觉要有人搂着。娘总是忙的,不能陪我早睡,就由奶奶搂着。摸着奶奶皱皱的纹沟,听奶奶讲故事,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到早上醒来时,我总是睡在娘的床上。而昨晚,奶奶说要把那双毛蓊编好的,我缠着非要奶奶带我睡觉,娘放下手里的活,把我抱走了。做梦的时候是在早上吧,奶奶拿着她刚刚编好的毛蓊,要给我试脚,我的脚就是放不进去,我急得哭了,奶奶笑着笑着不见了……当我哭着从被窝的这头拱到被窝的那头,那头是又空又凉的,奶奶没有来,娘也没来。我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就听到吵杂的声音,看到了混乱的场面。

  奶奶去了,我那双没有编好的毛蓊也早已不知去向,娘的手很巧,可娘不会编毛蓊,后来我总是穿娘做的布单鞋布棉鞋。再后来我穿的鞋都有是买的了。

  与梅说起这些,梅深有同感,她同样穿过奶奶用苇樱编的毛蓊。

  从野外回来,我与梅每人手里多了一枝苇樱。我把苇樱放在脸上轻轻地抚动,那种温暖柔柔的感觉,我喜欢,我怀念。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