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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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近的日子,我间歇的看完《飘》,《活着》,《挪威的森林》,《变形记》。中间穿插着看了几部外国的名著剧本。加起来有好几百万字。
姐姐来后,每日都有同事聚在我们的宿舍里打牌。“升级”?我是从他们口中得知这两个字的写法。但我不会,也根本不想参与。男男女女的叫声充斥在整个回廊,我不能不说,这形成一种在我们402寝室从未有过的嚣闹。这是一片火热的生气景像。
前几天开始感冒,伴随轻微的发烧。这使我食欲大减。但我就是在一整天的昏睡之间看完了剩下的厚厚半本《十日谈》。然后开始重新看起《简爱》。
当然这种小的病痛和吵闹,并没有对我产生任何困扰。我照样发怒,照样欢笑。他们在我的旁边争吵,嘻笑,我从来没有感觉这是一种负担。我感谢他们的热情,也特别喜欢那一种闹中求静的感觉。所有的人不会注意到我,包括同宿舍的人也在围观,少来和我说话的时候,是我最安静的时刻。感觉不到孤独,但却不会有人来打扰。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听一点歌,想一些人。
我显得很满足。这些文字使我感到了莫大的欣慰。自从我姐姐来后,她就像一个纽带,把原本不熟悉的一些人和原本熟悉的人都合拢到了一起。我并不想与过多的人有什么牵扯,但看着别人都快乐,我也并不排斥过多的人走进自己的生活。言语可以不必太多,微笑就已经足够。我从书中偶尔会抬头看看他们欢笑的脸,然后回想一点书中的情节,或者没由来的再想一些事和人。
我记得那一时刻。我抱着厚厚的一叠书在繁华的大都市寻找正确的站牌。在一条条华丽而拥闹的大马路上旁若无人的穿行。在地铁站的通道里焦头烂额的寻找正确的出口。我兴奋的坐在前排的公车座位上,突然有着奇怪的骄傲。那真的是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时我很快乐,那时任何人我都不曾想起。
但那一天,我什么人都不曾想起。有姐姐坐在我旁边。我们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有时笑,有时斗点嘴。当我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的看着我亲手挑选的书,我听到身边有人在笑,有人在叫,于是似乎慢慢开始明白,我的那一点奇怪的骄傲和兴奋,仍不曾远离。
昨晚在和Kevin两小时的通话中,我像平日那样描述着我的生活情况。在这之中,我突然渐渐意识到,我那一点骄傲和兴奋的源头在哪里。它们致使我在失了味觉的几天,依然可以有安适的快乐。这促使我可以在放下书本时,自己对着自己微笑。
我想,我是可以把自己分成两个人的。因而我自己对着自己去检索,会拿另一种真切的快乐去掂量。
我很高兴自己能看到过去的那一点影子。我还能不完全被生活控制,还能有那一股遵照自己的意愿去想事情,去做事情的细小热情。我在由衷的感谢。他们对我说房价在以一半的价格上涨,食品标价在以成倍的速度提升,工作越来越难做,工资越来越不够花时候,我并没有寄以过多的关注程度。
我一直在说。在我很早时期就已经有的幻想里,我的未来,都不曾和光华以及丰盛有关。我的房子不一定要多么豪华。我不一定要拥有很多的钱。我不一定要经常进入多么奢靡堂皇的场所。
有人曾经问我,如果你攒够一百万可以买房子或者买车了,你会去买吗。我说,如果我能拿出一百万买房子,我一定不会买的。我只会买五十万的房子,如果有更适合的,二十万我也会买。剩下的钱,我就会去买书。去旅游。如果还有更多的钱,而我又有了丈夫,那他可以去买他中意的卡迪拉克或者等等等等各样的豪华骄车。而我会花几万块钱,去买一辆奇瑞QQ.我只会花甚至尽量少的钱,去买一辆属于我自己一个人的,奇瑞QQ.
我幻想的我的房子。也只是干干净净的大房子。它的屋顶很高。有落地的大玻璃,有棱角分明的叠层书柜和橱窗。那里面到处都可以摆放我喜爱的书籍,我见过一种散发檀香的古籍套装。黄色的褶皱纸面,竖排的古文楷体,一册册都是由灰色的布线细订而成。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把那本厚厚的册子买回来。我会把它们摆在书柜最显眼最易伸手取得的位置。我会在我的橱窗内摆一些我亲手挑选的饰品。不一定是明艳的花朵。也不一定是价格不菲的工艺品。它们里面可能摆放的,只是我从哪个藏族人手中买来的牦牛骨。也可能只是我随便走到哪里时,捡到的一块形状奇特的石头。我会在墙面上挂许多抽象艺术的壁画。那墙面呢,大概会是白色的。但不希望会是我现在家里的那种墙面白色,虽然光泽,细腻,却会过于平坦,过于清冷。那我想我会贴上有白色花纹相间的壁纸。房子的实木地板一定要光可鉴人。但我会在多半的时间里,在上面铺上一层动物的拼图。如果可以,我最好会在大半的地板上,装上可爱的榻榻米。那样我可以随意在上面放什么东西,我突然想休息时,马上就可以惬意的躺下来。我想我会请我的学建筑的朋友给一点实用的建议,设计一种格局,怎么使我的房子看起来宽大,轻松而又温和随意。
我的廉价的QQ车,只是为了让懒惰的我可以以车代步。但如果以后的生活使我勤劳起来,放弃购置这个随时可以如愿的小车,也是可以的。而我的房子,它可以简朴甚至是空旷。只要它足够大,足够暖色,还有足够的书,足够的干净,我便不在乎它是不是在高楼大厦之上,是不是矗立闹市之中。我并不想花大量的钱,去买一套都市中心的小房子,它们狭促紧凑,却还被安上重重的防火门,厚厚的防盗门。它们隔绝了邻里左右的谈笑和交流,显得那么沉闷而又肃寂。邻里少交流我还能忍受,但我是一定会经常邀请我的朋友们的。我会在大房子里做饭给他们吃。我会去学做沙拉,去做简易料理,还学做很多营养配菜。
不过,如果我运气不太好,找了一个贫穷的丈夫,我也不会异想天开的。如果我们连这套简易的房子都没能支付得起,我很乐意在小城市,甚至在偏远的小地方,做一幢我们的大房子。还是要大,还是要大的书柜,还有暖和的灯光,有可以随便躺下去的实木地板。我想我会努力一点,我想我们都会努力一点,那样我们可以积攒一点钱,我们还是可以偶尔去自助旅行。我们至多把旅行的周期延长一点。我们还可以去贫穷的地方支教,我们至多送给那些小孩子的物质会稍稍有限一点。
这一切原本是不难做到的。以我们的能力,每一个人,或许不要一辈子,绝对能赚到一百万。我们可以买便宜的房子,做短期的旅行,集足够的捐赠。而事实上,却有那么多的人做了房奴,贷款几年,甚至几十年,房贷息本比近90%,多还那么多的钱,只是为了买一个只有几十年使用权的所谓安身之所。
我一直不明白是为什么。问过许多人,有的,只是为了过的舒适一点,给后代的环境好一点。有的,只是存在攀比和争口气的心理。有的,也只是为了工作方便。我不能不说,这种种再现实不过的理由,给我那些大房子的梦想,施加了一些无法抹去的压力。
有一天,我半开玩笑的对妈妈说,我将来干脆在我们的县城买一套大房子,或者就在镇上或者农村自己盖一栋复式小楼好了。妈妈听了,一本正经的盯着我,说,你不会以后想在我们这小地方安家吧?我可不指望你回我们这小地方。
我愣愣,有了种说不出的落寞。也许就像那些已经拥有安居之所的人那样,自豪是应该的。那也许象征一种荣耀。能光明正大的入住许多人向往甚至挤破头也争取不到的房子里,那都会有一种如释重负。且不管同样的平米,同样的装修在另一个地方价值多少,每月还贷需要支出多少,在多数人看来,短暂拥有比起无法拥有来,终归还是一种幸福。
但对我来说,如果要我像别人那样,花一辈子的钱,就为了买一套被炒房者炒得不副其实的小房子,我永远都会觉得那是人生的一种莫大悲哀。
还有注定会链条似的顺应下去的,朝九晚五的生活。按时吃饭,睡觉。还要按时上班,下班。每天要在商业气息浓厚的街道与楼屿中穿梭,在簇拥的人群中寻找空闲的地方,只为好好立足,翘首等待属于自己的那一班公车。即使自己开车,也许大多数人还得忍受和公车一样的,上下班高峰期常有的交通堵塞。
如果我们无法抗拒的注定要这样生活,这也算是一种安定的方式。如果安然于这种生活,觉得这样的平淡日子,有条不紊的持续下去也值得――每个月支出一部分钱还贷款,存一部分钱给将来,再算计出一部分钱用于每月生活支出。每天上上班,做做饭,和同事讲讲一些琐碎小事,抽空还可以喝喝酒,打打牌。如果觉得能够过这样的生活,然后大家又都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也算是一种踏实的幸福。但如果到最后,假使我们有些人会被这些俗事重压,会为每天的雷同和斤斤计较产生厌倦,从而失去培养爱好和发展爱好的能力和心情,但我们又无力或者没有勇气再去改变,我们会变得毫无梦想以及毫无寻找快乐的兴致,倘若如此,这也仍只能算是另一种人生的悲哀。
我发现我现在还能心无旁骛的去看许多的名著,还能安然的看着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微笑(我甚至可以大声吵闹或者沉默不语),我还可以能安安静静心怀虔诚的去写一点给自己的文字。应该说,至今为止,我还有条件可以那么随意的去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便是我已经提到的,那种骄傲和兴奋的源头。我想这是值得去欣慰的,也是值得去珍惜的。
只是当我身处现实之中,就像我现在这样,在文字中慢慢引领自己看到了一些现实的无奈及可能要没入这种生活的迹像那样,我总能在不定的时间里,看到一种潜在的疑虑。当我还能用漠不关心的表情对待物价上涨的报告,当我还能用同情的眼光看那些排成长龙的购房队伍,当我还能安慰自己还有足够的心去安静写作阅读,当我还能抱着简单的奢望,计划我宽大的白色房子和可爱的QQ车,我欣慰着,所以微笑的同时,又不得不在揣摩一个事实。当我们还有这份真挚之心,美好的期盼之心时,那是因为我们还年轻。当我们还能毫不避讳的在别人面前说出自己的年龄时,因为我们以为自己还很年轻。我们自以为离爱情和家庭都无比的遥远。我们自以为还是自由的,便无需给任何人承诺,我们还是自由的,所以我们还朝我们所希望的那样去幻想。
我们还年轻吗。也许不了。等我意识到这个想法的真实和现实意味时,我就只剩下祈祷了。我只能祈祷,不管我以后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我都不会放弃那些对音乐,对文字,对自由,对古老事物探究的种种热情。我祈祷最后会留在我身边的人,他也能有同样的执着,对那些与金钱毫不相干的美好事物及兴趣的执着,他能有同样的对生活的认可,对那种贫贱富贵亦能幸福过一生的知足生活的认可。他会觉得,我们没有华丽的房子,没有气派的轿车,我们也会很快乐。
在我淹没在那些金钱至上的口水理论之中时,我只能适时的保持了缄默。说起金钱,没有人有理由不去喜欢它。我当然也是。我不是爱因斯坦那样神奇的人物,能把百万支票当书签随意放在哪本书里。说一点愿望还不算过分的,我也想在杜拜七星帆船酒店住上几晚,我也想眼都不眨一下的把CD,LV的东西随便搬回家,我也想经常去上岛,星巴克喝喝咖啡讲讲情调……如果真要人享受,去畅想好生活,只要钱够多,少有人会不知道怎么花。我不得不信服金钱的能力及重要性。虽然我现在并不一心企羡能够这样过生活的人,有条件也只想以旅游过活,但我也不敢保证我将来一定会住在哪一个郊外,只住在一栋普通低廉的白色大房子里。我也不敢保证我以后还只是宁愿去听听歌,写写东西,看看书,而放弃和一大帮人热热闹闹的学麻将、学猜拳喝酒。
将来怎样,大约在一种谓之正常生活的大染缸里,谁都不能承诺。我的祈祷,仅只在这里。我在期待我身边现有的,认识的人,我在意的人,包括我在内,都能保持一种平和的心境。在我们初入社会时,我们所持有的那种对油盐柴米漠不关心,以及注重真正快乐的公正眼光,我相信那也是一种财富。我很希望待我们老去,我们还能心平气和的真心懂得,得不到的,不需强求,得到的,我们也不曾虚浮。
我十分害怕有一天,我会突然发现,我所期待的人,包括我自己,都只会浸染在一种人生的大悲哀中回旋,这致使我们无法抽身,无法再摆脱那些浮夸华丽的外表。那么,当我们放下梦想,我不知道我们下一步还能追求什么。而当我们下一刻,就像那些我们突然要面临死亡,突然开始对人生价值进行了探究,那我们会不会疑惑,我们到底还拥有什么。而我们一辈子,活着又为了什么。
已经在计划,接下来打算看卡夫卡的《城堡》。一本永远没有结局的故事,随逝去的人,沉埋在腐烂的尘土之下,再也不见光日。
我们美好的思想,和我们现实的追求,大约是困禁在城堡的天使与魔鬼。一个代表精神,一个代表欲望。但精神和欲望的身形,如果合为一体,那将会是怎样。而如果单独生存,不相依附。一个遵照心的指引一辈子想要施予,施予精神财富,精神上的尊敬及丰硕,然后使心真正快乐的那样生活。而一个遵照心的欲望想要一辈子谋求,谋求物质财富,他人企羡和吹捧,使心在虚荣中碌碌无为的生存。如果那样,又会是怎样。
两个人的天堂。这是我觉得提及城堡,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阐述。那所谓天堂。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