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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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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激动,真想搞瓶酒、炒两个菜,但他必须和平时一样的表现,该提水就去提水,该批改作业就批改作业。

  他回想着整个过程,一点破绽也没有。

  那年他读一年级,父母都很憨笃,老实巴交的。母亲当时因为一点点聪明,发现会计做的阄数量不对,按照多出来的这个数量,会计保证了自己始终能分到麦桩。母亲当场揭了会计的底。于是母亲被人从后面用石头把大腿砸断了;于是原本贫困的家庭彻底崩溃:母亲住院,无能的父亲作出了平身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决定:把房子和最小的儿子卖了医治母亲,读书的孩子全部退学种地!

  是母亲果断的口头安排和坚决出院的决定,使得他又重新回到学校,而且以后真像母亲所希望的那样,考取了学校当上了老师。

  关于那段苦难的日子,每个经过的细节就和每种野菜的味道一样,他死死地记着,想忘都没法。母亲硬在床上躺了一年多,才可以下地活动,有次他病了,成天高烧不退,迷迷糊糊的,没有钱也就没有吃过一片药片更不用说打针,每天和母亲躺在一起,喝黑牛屎和的水,是一个唤做幺外婆的吃素老女人给的方子。整整睡了七天七夜病情才稳定下来,他盯着竹巴楼上的灰尘看,尘屑像一个一个刚冒土的土豆牙,肥壮,挖开了肯定有个大土豆。母亲问:儿,你在想啥?他回答:妈妈,我饿,我好想吃顿饱饭。母亲的泪水汪汪地淌到他的脸上,一股顺着耳朵往脖子后滚去,一股顺着鼻凹流到上嘴角,他伸舌头舔了一下,盐盐的,好香。

  哥哥姐姐他们都出息了,都有了不错的工作,他也当了老师,而且一届教下来就是村里很有名气的初中老师。

  村里很多人背后都在议论着他家可能报仇的事情,遇见他们姐弟都有意无意地探口风:以前你们确实过够了的,一家人差不多散了,那狗日的也的确作孽,你看都遭报应了。有的直接以讨好的口吻怂恿:给他点颜色!

  他只知道她家接连六姐妹,她是老三还是老四。初中毕业以后一直在外面读书,具体情况他不知道。农村人信奉传宗接代是根本,认定无后为大的孽缘。他不觉得无后是报应,有那么多女孩也许是福气。所以他要寻找适当的机会和适当的方式报仇,他要以文化人的聪明和智慧报家仇。

  她找他要求读书的时候他很吃惊:都多大了还读书?

  她说我姐姐她们一个都没有读过初中,为了带小妹妹们,我12岁才读书的,我想读初中,但分数不够。

  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她很瘦,又瘦又小,瘦小得简直不像个已经18岁的人。从她本人而言,他很愿意收下她,他知道读书对一个人有多重要也知道想读书的人的那份情感,但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拒绝了她。

  你分数不够,我没有办法呀。他说。

  老师,我想读初中。她的声音几乎听不见,她使劲低着头,手不停地搓着衣领,把领角咬在嘴里,上身轻微地摇晃、来回转动着,阳光从屋檐边斜射下来,照在她很脏垢的身上,她单薄的衬衣上全是汗水干后的痕迹,很像他小时候留在床上的尿斑,他留意地注视了一眼她已经明显凸起了的胸部时,她的眼泪正好滴下来,滴在他正想注视的地方。他激灵了一下,掠过一中异样的感觉,他一直害怕看见女人流泪,一看见女人的泪他就有着这种异样的感觉。

  她成了他的学生,当时他20岁,她18岁。她成为她初中一年级的学生。

  答应她报名以后好几天她才来交费,25元的交费,她的钱很零碎,有好多分币。他当时看着零碎的钱有种快感,那是种报仇后的快感。后来的日子里,他用对她的关心继续着这种快感。他认为报仇的方式不一定是直接的打击式的,让对方在受捉弄的、虚假的过程中体验着类似幸福的感觉,他的快感比直接打击更具体。他表面很关心她,在作业批改、讲课、提问等方面,连学生们都看出了明显的“偏心”,偶尔还给她作业本,钢笔什么的。课堂作业或考试的时候,他爱站在她身边,其实更多的是看他的乳房或任何能看见的、想看的部位,一句话,他想看哪儿就看哪儿,他想怎么想就怎么想,他在这个过程中体验着那种无比的快感和满足。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出异常,连基本的防备反应也没有。她非常用心、刻苦,天天第一个到学校,最后一个离开。平时她还爱单独到他的寝室问题目,他在仔细讲解的当儿,有意无意间用手肘或肩蹭着她的身体,她一点没有表示过避让、躲闪、反感、拒绝。

  他的亲人们知道他对仇人的女儿关心的事情,非常反感,好多次提醒他,训斥他。老实巴交的父亲也说过一句:儿,你忘记你妈跟狗一样爬的那些年啦?。母亲泪汪汪地说:我说你简直没点性子,男人无志如钝铁无纲,女人无志如破草房房,老子我不整治你就算高姿态了啊!他笑笑的,就一句:你们不懂。

  初三了,她考得全班第一,超师范的录取分46分,但岁数已经超过3岁多了,绝对不可能被录取。这也是他计划的一个部分,她曾经咨询过有关年龄限制的问题的,她说好想好想当老师,当一名就像他一样的好老师。他说年龄问题他可以帮助解决。他的目的就一个:他要让她把他当成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老师,然后完成他整个的报仇计划。于是,他自己用一个多月的工资买了一条好烟,帮她把派出所的户口岁数给改了。

  她成了村里第一个考起学校的女孩子。

  他正在看书,她轻飘飘走了进来,轻飘飘走到他背后。他很熟悉她身上那股特殊的、带着某种诱惑的汗味,而且早上他就知道她的录取通知书已经来了,她说过的:她能够真的被录取时,她将把好消息第一个告诉他,所以他知道她可能要来,呆在寝室里看书,其实是他故意的。

  他向对方表明自己在聚精会神看书而不知道是谁,说:请坐,想抽烟自己在桌子上拿哈。他验证过:开始懂事的女孩子很崇拜这样漫不经心,把这种漫不经心当做一种潇洒和风度。

  她从背后用双臂一下就搂住他,紧紧地搂着,用下巴轻轻在他的头发上滑动着又坚决地固定着不让他的头随便动,他的耳朵被紧紧贴着她的乳房。他听着她心脏跳动的洪亮声音。

  他无数次想象着这样的情景,他把这样的结果作为复仇的极致。但还是真的太突然了,想挣扎开,但她不让他动,用手指头轻轻点着他的手臂,他就不动了。

  她说:我晚上下来,还先回家把通知书给他们看,你一定等我,哈?

  他学生时代的最后一年,女友是同班同学,恋爱了一年,但连手都没有捏过,却同样是那样地充满激情和幸福感。失恋之后他曾经难过过,是姐夫一句话让他转变的,姐夫说:连手都没摸过算什么恋爱?有什么难过的?想起来也是的,算什么恋爱哦。这回,一句恋爱的话一封恋爱的信都没有过,却结结实实有了肌肤之亲,而且来得这样的主动和突然,他简直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只觉得激动和兴奋,想理顺这是怎么回事情,却理不出头绪,他于是不去想不去理,而是仔细回忆着以前在哪儿见过一本“新婚必读”还是什么的书,后悔当时没多看看上面的内容。

  煤油灯好亮,他反复调整着灯心,把灯焰调到最小最小,几乎就熄灭了。又调到很大,灯罩子上面直冒黑烟。月亮才一道弯儿,偏西了。他一次又一次地上厕所,因为去厕所的路上也许就可以遇见她来了。

  她轻轻地敲门。

  她轻轻偎进他怀里,牵引着他的手从脖子伸进自己的温润的胸……

  她说:让你等的,我要让他们睡了才来。

  他说:没事,其实还早呢,才十二点过。

  她说:我今年21岁了。

  他说:16岁,户口本上写的。

  她说:不,是21岁,我不要你负责。

  他说: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负责不负责。

  她说:我怕,有点怕。

  他说:怕什么?

  她说;我要好好看看你。

  他说:平时每天都看的。

  她说:那不一样,而且看不够。

  他说:那我把灯开大?

  她说:不!全部关掉,关了我看你更清楚。

  他说:关了灯还怎么看?

  她说:你说过看书要用心看,不是用眼睛看,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书。

  他感觉到她的身体慢慢颤抖起来,呼吸突然变得很急促,身上有种冰冷的感觉。他的手从她的小腹向下探进去的时候,她剧烈地颤抖起来,闭上眼睛,冰冷的嘴唇紧张地顺着他的胸部、脖子往上寻找着。他把她抱起来,平放在床上。

  他往桌上放自己的裤子时把灯给带熄了。

  他解她的裤子,她颤抖着说:我好怕,我想看着你,把灯……点亮好么?

  他摸到自己的衣服,找到火柴点亮灯时,她自己已经把衣服裤子全部脱光了,双手蒙着脸,喘息着,颤抖着。她的衣服裤子全堆放在枕头上。

  他看见了她的内裤和胸罩:她的内裤是白底红花的布料,最容易被搓洗的地方已经打了三个补丁,两个红色的一个白色的;她的胸罩吊带显然已经断过好几次了,用毛线接起来的,好几个线疙瘩。他突然看见了妈妈的内裤――母亲躺在床上那年他经常端盆子到床边给母亲洗衣服洗脸,他就看见过这样一条内裤,好几个补丁。

  他握紧拳头一下子举起来摇晃着,仰着铁青的脸,眼睛闭得紧紧的,牙也咬得紧紧的,咕咕直响。

  她几乎被吓呆了,翻起身来,惊慌地拉他的拳头:你怎么啦?你这是……

  他给她裹上被子,从牙缝里挤出这样的话:不!错了!我们都错了!

  他毅然转身冲向门边,开了门,走进深深的夜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