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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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十字
男人是天底下最愚蠢的动物。男人因愚蠢而可怜。
----题记
1941年,德国东部某小城。
少女梅茜沉浸在深深地幸福之中,傻小子汉斯终于托人向自己的爷爷保罗斯提亲了。汉斯这小子生性腼腆,要不是梅茜的威胁利诱,借给他几个胆也不敢登曾为德国将军保罗斯老爷的门。
保罗斯老爷是俾斯麦首相的忠实信徒,一战中曾带领德军在东线与俄军鏖战。战后,德陆军被大量裁撤,保罗斯将军也光荣的卸甲归田了。大半生军旅生涯的保罗斯老爷,很瞧不上文弱得连只鸡都不敢杀的汉斯,又不忍伤最疼爱的孙女的心,就同意了汉斯的请求,不过有一个条件:汉斯必须以德军的最高荣誉―铁十字勋章作聘礼。
梅茜是个孤儿。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父亲又失踪在进军俄国的途中,应该早已客死他乡。打小与祖父相依为命的梅茜,明知道祖父是有意为难,也不得不把祖父的要求告诉了汉斯,汉斯听完后,很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缓缓的说出了四个字:好!我答应!
第二天,汉斯就出现在征兵处。前方战争吃紧,征兵处的人倒也不挑肥拣瘦,于是汉斯就成了一名德国国防士兵。经过短暂的训练,汉斯被编入南部集团军,朝着东方开拔了。站台上,汉斯踮起脚尖,伸长脖子,望了又望,终于没有发现那熟悉的身影。小伙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登上了火车。而躲在人群中的梅茜,早已泣不成声。
1942年夏季战役结束了,德国士兵怀着惊慌不安,但却忠实勇敢的心情,向着更遥远的异国土地走去,向着东方,向着寒冬走去。他们战斗,他们挨饿,他们冲锋,他们死亡。
坐在军车上冻得瑟瑟索索的汉斯,下意思地把手伸进口袋中,那封被炮火烧焦了一角的信又一次呈现在眼前。信是从苏联人身上缴获的。那是汉斯的第一次战斗。陷入德军重重包围的苏军拼死突围,战斗异常惨烈。一波波的苏联年轻士兵呐喊着向德军阵地冲锋,德军的高速机枪发着刺耳的尖叫冲着苏军开火。很快,德军阵地前就尸积如山。战场静了下来。汉斯和伙伴们拎着冲锋枪在尸体中搜寻可能的生还者,然后再补给他们一枪。当踏上一名年轻的苏军少尉的“尸体”时,那少尉突然动了动,汉斯一慌,一弹夹冲锋枪弹就全泼在了少尉身上。惊魂未定的汉斯呆呆的望着被打的稀巴烂的苏军少尉,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接着,汉斯俯下身去,细细地搜索少尉的尸体。他知道少尉时苏军的官,官身上一定有有用的东西。汉斯需要立功,因为他没有忘记他的铁十字。结果,令汉斯失望的是,他只搜到了现在拿在手上失望这封信。
打小就是高材生的汉斯对俄语十分精通,读懂那封信自然不在话下。信中时写给少尉的未婚妻的,除了情人间的那些话,少尉写得更多的时对祖国对战争的话。汉斯苦笑了一声,年轻的少尉位了保护心爱的祖国而离开了心爱的姑娘,而自己却是位了那该死的勋章走向远方的战场,虽然目的不同,但都离开了自己的家乡,这难道就是男人的宿命吗?信中还附有少尉与他未婚妻的合影,看那未婚妻的眉眼,倒和梅茜有几分相像。
立功心切的汉斯一直冲锋在前,他是第一个踏进斯大林格勒市区的德国士兵,只为战前长官曾经许诺,谁第一个打进斯大林格勒,谁就获得铁十字。眼前铁十字唾手可得,汉斯身上在就披好等待授勋的绶带,报喜的信早已向梅茜发出,战场形势却发生了逆转。
俄国人的抵抗异常顽强,德国的攻击就像洪水遇到了大坝,一波波被挡了回来。老天爷也站在了俄国人那边,送给远方客人是来自地狱的寒冷。
转眼就到了1943年的春天。弹尽粮绝的德国士兵一批批在枪弹和严寒中倒下,他们再也没有攻击的能力。每天都在死人,死很多很多的人。活着的人把死人的衣服一件件剥下,一层层地裹在自己的身上,把白花花的尸体丢弃在白茫茫的雪地上,更为糟糕的是,俄国人已不动声色地完成了对他们的包围。
无畏的纳粹空军穿过苏军的层层炮火,给绝望中的德军带来了元首的命令:死守。同时也带来了元首的问候,升官的命令和勋章。当象征最高荣誉的铁十字勋章挂上前胸时,汉斯早已奄奄一息。被燃烧瓶灼伤的双眼被蒙上了厚厚的纱布,汉斯只能用焦枯的手指摩挲铁十字的冰凉,然后艰难的把这枚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希望藏进衣服的最深处,靠近心脏的地方。
又是一个叫保罗斯的德国将军,不,确切说应该是保罗斯元帅,希特勒帝国第一位投降的元帅艰难而坚定的下达了投降的命令,保全了像汉斯那样的十九万德国母亲们的儿子,妻子们的丈夫,儿女们的父亲。
作为重伤员的汉斯,幸免了进战俘营接受劳改的宿命,反而在苏军的医院里享受了一名叫玛丽诺娃的女护士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心、
玛丽诺娃是一名年轻的,开朗的,甚至充满幻想的姑娘。她总是用夜莺般的声音向汉斯高声朗诵她未婚夫创作的诗歌,从诗歌中,汉斯听出了小伙子对生活,对姑娘的爱,不由得更加思念远方的梅茜。每当问到小伙子下落时,姑娘那银铃般的笑声马上暗淡下来,终于有一天受不了汉斯的软磨硬泡,姑娘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失踪在1941年那场大撤退途中。姑娘还不无自豪地告诉汉斯,小伙子十分出色,参军没多久就升了少尉,相信他一定会平安回来。听到少尉两个字,汉斯心头掠过一丝不安。
在玛丽诺娃的精心护理下,汉斯的伤口恢复得很快。终于到了摘下绷带的那一天,那一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第一缕阳光穿过厚厚的玻璃,射在汉斯的眼上的时候,汉斯感到火辣辣的疼,不由得再次闭上眼。是的,在黑暗中呆的太久的汉斯乍一遇到阳光还真有点不适应。但汉斯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中的是一溜四五个从穿着到长相都差不多的女护士,她们都是同样的年轻,同样的美丽。
谁都没有说话,可汉斯仍一眼认出了玛丽诺娃。没错,就是她,一头瀑布般金发很自然地垂在肩上,身材高挑而修长,特别是那双蓝得像一汪湖水的双眸,简直和汉斯想象中一模一样。汉斯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玛丽诺娃,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答应。那个所谓的“玛丽诺娃”笑嘻嘻地说:你这个坏小子,难道我们俄罗斯姑娘除了玛丽诺娃就没有别的姑娘了吗?告诉你,你那个玛丽诺娃来不了了,她父亲病危,估计玛丽诺娃现在正守在她那个“纳粹老爸”“床前哭着”。
“玛丽诺娃是德国人?”汉斯很好奇地问。又是那个快嘴的姑娘答腔:不是,她不是,德国怎么会生产出那么好的姑娘,但她老爸是。汉斯有点糊涂了:她老爸是德国人,她怎么不是德国人?汉斯的固执惹恼了满屋子的姑娘,大家七嘴八舌地声讨这个非把好人往坏人堆里拉的希特勒份子。正在病房里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病房里走进来一个个子高高,身材丰满而结实,脸色却有点苍白的姑娘,她臂上的黑纱告诉人们这个姑娘正遭遇着不幸。
“梅茜”汉斯失声喊了出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来了?”汉斯的失态又惹的满屋的姑娘一阵大笑。还是那个快嘴的姑娘很不客气地在汉斯头上凿了一下:你个愚蠢的党卫军,真正的玛丽诺娃到了,你却把她认成别人,有像你这样的德国兵,希特勒不自杀才怪呢。
玛丽诺娃快步走到汉斯病床前,盯着汉斯的眼睛问:“你说你是xx城人?”汉斯连忙点头说是。玛丽诺娃又问:你说你有铁十字勋章?汉斯又点头。“好”玛丽诺娃一把扶起汉斯就走,留下一屋子姑娘又笑又骂。
趴在玛丽诺娃背上的汉斯闻着从玛丽诺娃脖子中飘出的很好闻的香味,很有点心旷神怡,有了心情自然要赏景。战后的苏联小城,满目疮痍,到处是废墟,满是弹坑的土路上只有女人们脚步匆匆,很少见到男人。这时玛丽诺娃发话了:“很好奇是吧?为什么没有男人?我来告诉呢,男人们都被你们德国人,不,我们德国人打死了。”“你真的是德国人?”汉斯好奇的问。“是的,我是德国人,算起来我们还是老乡。”“老乡?”汉斯更好奇了,止不住问东问西,玛丽诺娃一句也没有回答,到最后被汉斯问烦了,玛丽诺娃大吼一声:闭嘴!你要在废话我就把你丢在路上,让坦克把你碾死。汉斯忙闭上嘴:这是自己所认识的玛丽诺娃吗?
到了一处低低的很旧的小房子前,玛丽诺娃说,到了,就把汉斯掼在地上。很快就有一群老老少少的女人们围了上来,有的扯住汉斯问他要丈夫的,有的哭哭啼啼问汉斯要儿子的,甚至有几个小孩拽着汉斯的头发让他还爸爸。正在汉斯无助的哀求众人原谅的时候,玛丽诺娃分开众人,抱起汉斯往屋子里走,一边回头说:他不是希特勒,想报仇找希特勒去。汉斯很感激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俄罗斯老乡,忙说着谢谢。
走进屋里,玛丽诺娃冲着病床上的人叫了一声爸爸,然后说你要的人到了。床上的人很艰难地抬起头,“保罗斯老爷“汉斯又一次怀疑自己的眼睛。“保罗斯不错,可不是老爷”床上的人艰难的说:你叫汉斯是吧,你长得和你父亲老汉斯一模一样。汉斯跟好奇了:您认识我?保罗斯苦笑了一声:岂止是认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汉斯简直摸不着北了:“那你是――”“我是小保罗斯,保罗斯将军的儿子,梅茜的父亲!”然后小保罗斯缓缓解开了汉斯的疑问。原来此人正是失踪在俄国的小保罗斯,就是他即将在冰天雪地中冻毙的时候,一个年轻的俄罗斯姑娘就了他。伤好后,小保罗斯决定留下来赎罪,后来就和那姑娘结了婚,再后来就有了玛丽诺娃。
说完这些,小保罗斯再一阵急促的咳嗽后抓住汉斯的手说:“你真的有铁十字勋章?”汉斯点点头。小保罗斯抓着汉斯的手握得更用力了:快拿给我看。那声音,那神情一点都不像临死的人。汉斯缓缓地从怀里掏出那枚视若生命的勋章,交给小保罗斯。小保罗斯一把抓住勋章,紧紧攥在手中,满脸涨得通红,对着西方喃喃的说:父亲,我终于有铁十字了,我终于可以回家了。说完,一口血喷在冰冷的铁十字上,栽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伤好后,汉斯就住在玛丽诺娃家,直到苏联开始遣返战俘。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汉斯收拾好行装准备回家。玛丽诺娃把他送到车站,在车开的前一刻,汉斯把他的第一份“军功”即那张带血的照片送给了玛丽诺娃。随车远行的汉斯怎么也不会想到,玛丽诺娃见到那张照片就晕了过去:那少尉正是她夜思昼想的未婚夫。
离乡越近,汉斯的心情越复杂,他很不得马上飞到心爱的姑娘身边,用铁十字换回心爱的姑娘,同时他又不敢面对梅茜,他不知道怎样告诉梅茜她父亲的事。
好容易挨到站,汉斯从火车上跳下来就朝着保罗斯老爷家飞奔而去。保罗斯老爷好象知道他要来似的迎在了门口。汉斯高高举起那枚勋章说:我做到了。保罗斯老爷抢过勋章,小心翼翼地摩挲着,然后很关心的问起汉斯这段时间的经历。除了小保罗斯的事,汉斯版参军后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保罗斯老爷。保罗斯老爷听完后叹了口气,说:你及格了,小伙子,可惜,可惜你来晚了――――说着闪开身,梅茜的巨幅遗像就冲进了汉斯眼中。
汉斯像被电击了似的一下子懵了:这不可能,梅茜她说过要等我回来的,她怎么可以先走呢,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
“可这是事实,小伙子!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梅茜。梅茜听说你在战场上殉国了,很伤心,就病倒了,这一病就再也没起来”保罗斯老爷很伤心的说。
“胡说,谁说我殉国了?是哪个混蛋,我要杀了他”汉斯咬牙切齿的说。
“小伙子,算了吧,没人等你去报仇,没人,宣布你死亡的人早就死了,就是那该死的希特勒”保罗斯老爷顿了顿,接着说:“斯大林格勒战役失败后,我们的元首宣布被围的十九万官兵全部被苏军枪杀,唉,别怪他,他需要仇恨,人民的仇恨。
汉斯扑在梅茜的遗像前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又大笑起来,哭完把一个盒子塞在保罗斯老爷的手上,恶狠狠地说:看吧!你着该死的老混蛋,盒子里是你的儿子,那那被逼到俄国去挣该死的铁十字的儿子。保罗斯老爷很不相信汉斯的话:这不可能,我儿子早就光荣殉国了,这不是真的。“这是真的,你这该死的老混蛋,是你,亲手逼死了你的儿子,是你,害死了你的孙女,你这个刽子手,我要杀了你――
保罗斯老爷看着被人架走的已经完全疯了的汉斯,又看了看手中盒子里魂牵梦绕的儿子,一把把手中的铁十字扔向空中,嘴里还嘟囔了一句:这该死的战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