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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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开诚
为人清白正直,不搞邪的、歪的、见不得人的勾当。至于高的含义,则似乎不同于高风亮节、德高望重之高,而是总要带上一点孤独乃至孤僻的意味,或者可以解释为孤高。因此,清高的名声首先总是落到遗世寂居的隐士头上。
抒情,因而实至名归,成为清高的典型。其后,像林和靖、倪云林等人,也都因具有才艺专长,才成为著名的清高之人。例如林和靖梅妻鹤子,隐居杭州 孤山,固然很清高;但也要写出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样的咏梅绝唱,才能成为名人。倪云林隐居无锡惠山,为人有点怪癖,但他的画脱尽烟火气,确有独特风格,所以连怪癖也一同被传诵了。当然,真正清高的人是根本不在乎成名的。想无名而终于有名,其原因大概一则因为历史需要树立清高的样板,而这类样板又只能通过才艺成果的传扬来树立;假如无所表现,也就无从传扬了。二则因为有才艺本可做官,而他们竟然不做,这才证明是真正的清高。至于那才艺是否适合做宫的要求,古人往往是不加深究的。在他们心目中,好像认为只要有才便可以做官。
心情中,也多有恬淡之意。这样看来,孟浩然是理应成为一个清高样板的;而且有人也的确这样认为,试看李白的《赠孟浩然》一诗: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醉月句用《魏志・徐邈传》典,暗指孟浩然因剧饮违韩朝宗之约事。)可见在李白心目中,孟浩然的清高是极为突出的;然而孟浩然在历史上却仍然不是公认的清高样板。由此可见,对清高的评论是既严格,又模糊的。
在当代,清高曾经长期受批判,但由于它毕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一个独特的概念和价值观念,在人们心中影响很深,因此虽然批了,却仍然没使许多人的观念真正转变;也就是说清高的价值在人们心中实际上并未降低。至于现在,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机制逐步建立的过程中,种种价值观念都在发生深刻的变化。而从抽象的道理上说,清高与市场经济几乎是绝不相容的;但实际情况却使人感觉到清高概念所包含的某些内涵,其价值趋向不仅未见疲软,反有坚挺之势,这似乎又一次证明了中国传统文化中一系列正反互补思想的奥妙。在市场经济中,有的人并不能发财致富,那么保留一点清高的气度,也不失为一种精神安慰,至少能减轻一点心理失衡。就是对发财致富乃至既富且贵的人来说,倘若能够讲一点清,讲一点高,对人对己也是没有坏处的。也许,这就是许多人不愿彻底扬弃清高这个传统文化中的独特概念,并继续有意无意地维护其价值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