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井

详细内容

　　在外地工作，回家的次数少了，隔一两个月回去一趟，每次回去都会看到新的变化。一排排新房沿着公路不断延伸，形成更长的街道。盼了很久的水泥路也修起来了，车辆驶过，不再是泥泞或灰尘。唯一遗憾的是，门前的几棵樟树因为修路被挖掉了，空旷得有点失落。
　　
　　晚上睡觉比城里睡得香。自己盖的房子，空间、高度，都是城里的蜗居无法比的。早上，美美地醒来，听到的是动听的鸟鸣和妇女们洗衣服时的谈笑声。附近的池塘不是被填起来盖了房子吗？她们是在哪里洗衣服呢？我披衣起床，来到窗前——原来是她们在路那边的老井旁洗衣服。
　　
　　老井有些年头了，是曹家修的。前几年，水质变坏，接近废弃了。以前这条街道缺水，老井显得很重要，曾经因为这老井发生了一次冲突。曹家人吝啬，不让别人到井里打水。一天，一户姓张的人家乘着黑夜偷偷地来打水。没想到被曹家发现了，于是两家大打出手，反目成仇。后来，张家一不做二不休，在一个夜晚挑了一担粪便倒进了老井。就这样，老井被废弃了，谁也不愿到井里打水了。
　　
　　听父亲说，大概是前年的时候，曹家把房子卖了，那口老井也一并卖了。买房子的是个外地人，见这么好的一口井废弃了怪可惜的——虽然现在都用上自来水了，但洗衣、洗菜什么的，农村人还是习惯到池塘或水井边去洗。于是，借来水泵，抽了一天一夜，把水给抽干了。过了几天，水蓄满了，又给抽干。这样抽了几次，井水竟然很清澈。井主人又不知从哪里运来一块平板石放在井边，用来洗衣、洗菜。
　　
　　井主人这么做本来是为他老婆准备的。他老婆为人热情爽直，再加上井水冬暖夏凉，很短的时间就吸引了很多周边的妇女们来这里洗衣服。特别是早上，老井是一个热闹的地方，捣衣声、倒水声、嬉笑声，连着树上的鸟叫声，是一首优美的乡村交响曲。早上的老井，还是这条街的新闻发布场。妇女们将听到的、看到的，大到婚丧喜庆，小到芝麻蒜皮，谁家的男人发财了，哪家麻将场被抓了，又有哪家孩子考上大学了，等等，都一起拿到这里来交换信息。妇女们洗得累了，还可以到主人家坐一会，喝几口茶。打水的绳子断了，水桶掉进去了，主人还会拿来长篙帮助打捞。时间一长，周边的人们都说，这户人家为人好。而他家老婆却说，这老井的水好，这条街的人也好。
　　
　　回家的时候，我和老婆也会加入老井的洗衣队伍。我负责打水，老婆负责洗衣。她们都很热情，抢着帮我们打水、洗衣，还不停地称赞我们以前教出了不少学生，现在进了城也不忘本，愿意到井边和她们一起洗衣。或许，某一天，她们谈论的话题正是我们的经历。听着她们亲切的乡音，就如同这口老井一样淳朴清冽。
　　
　　虽然经常身处喧嚣的闹市，但时时会想起老井，以及它身边凝聚的那小小的繁华和热闹。